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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歌眨了一下眼睛,仰頭看著溫敬。

  察覺到她的目光,溫敬低下頭來看了她一眼,解釋:“你也見過的,他把你接到我們身邊來的大哥哥。”

  蔣君瑜原本一直沒說話,聽到這裡笑了一聲,糾正:“什麼大哥哥,應該叫小叔。”

  這句話就像是一句魔咒,讓聞歌往後的幾年裡,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逃離。

  ☆、第二章

  聞歌想像中的溫老爺子應該是不苟言笑,冷漠疏離還嚴肅古板的老人家。但事實上,溫老爺子真正的形象和她的想像失之千里。

  溫敬牽著她到書房。

  沉沉的天色下,老爺子就背著手站在窗前那一翠綠的盆栽前,身板挺直,光一個背影就讓人覺得威壓重重。

  聽見腳步聲,這才轉過身來。臉上沒有一絲表qíng,遠遠地看過來,眼神複雜深沉,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雖然被溫敬夫婦領養不久,單就平常聽見他們對這位老爺子的隻言片語,聞歌也知道他並不喜歡自己……甚至對於她這樣一個尷尬的存在,是厭惡的。

  所以她沒想到,溫老爺子會對她笑,讓她在沙發上坐下後,還拿了一個裝著糖果的鐵盒子遞給她,甚至很是溫和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她有些受寵若驚,禮貌地道過謝後,有些拘謹得看著他。

  他問什麼,她就回答什麼。

  幾個問題之後,溫老爺子的笑意微斂,表qíng嚴肅起來:“等過完年你就留在這裡吧,我聽少遠說,你在表舅媽那裡連家門都不給出?”

  聞歌點點頭。

  想起那個眼神猶如遠山般悠遠寧靜的人,微微恍了一下神。

  溫老爺子嘆息了一聲,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不打緊,等過完年就讓少遠給你安排個好學校,年紀還這么小,哪能不讓你上學。”

  話落,話音一轉,問溫敬:“你不打算給這個孩子改名?就讓她姓聞,而不是我們溫家的姓?”

  溫敬看了眼聞歌,沉默了半晌才說:“我領養她的初衷里並沒有讓她改姓這一項。”

  聞歌看著溫敬沒作聲。

  其實蔣君瑜問過她,願不願意改“溫”姓,是她自己不願意。

  為什麼堅持?她也不知道。事實上她更清楚,改姓“溫”是融入這個家庭的第一步。

  這樣凝固的氣氛僵持了一會,溫老爺子這才笑起來,除了讓她回房好好休息之外,再沒有說別的。

  聞歌被溫敬牽到臥室門口時,忍不住問道:“太爺爺是不是不喜歡我?”

  溫敬低頭看了她一眼,推開門時,才反問:“為什麼不喜歡你?”

  ……

  ……

  聞歌到A市的第三天晚上,這場醞釀了許久的大雪才翩躚而至。

  蔣君瑜在給她鋪chuáng,屋子裡雖然有暖氣,但被子還是有些薄了。蔣君瑜怕她受涼,特意去拿了厚實些的棉被給她鋪上。

  聞歌原本想幫忙,被蔣君瑜趕去整理自己的衣櫃了。蔣君瑜這兩日都跟著辛姨出門購置年貨,順便就帶上她,給她買了不少衣服。

  比起在表舅媽那裡暗無天日的日子,溫家對她這樣一個外姓的養女真的是仁至義盡。單獨的房間,家具齊全,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陽台。更不用說吃穿上的花費,從未苛待過。

  正發著呆,聽見蔣君瑜叫了她幾聲。聞歌一抬頭,就看見窗外昏huáng的路燈燈光下,那白雪紛飛,就像是漫天的羽毛,紛紛揚揚。

  聞歌有些驚喜,趴到窗口去看。

  不遠處有一輛轎車在緩慢靠近,車燈的燈光像能夠穿透一切,散發著灼亮的光。離得近了,才看清車身上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雪。經過一個拐角時,那燈光從屋檐上一躍而過,緩緩地駛離聞歌的視線。

  蔣君瑜替她準備好睡衣睡褲,見她還站在窗口,這才出聲提醒:“聞歌,時間不早了,趕緊洗澡休息。”

  聞歌乖乖地答應了一聲,正要去洗澡。門外傳來敲門聲,辛姨的聲音響起:“君瑜,溫敬呢?”

  蔣君瑜起身去開門:“誒,他沒在房裡?”

  “我剛去叫了,屋裡沒人。不過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少遠回來了,他前些時候不是讓我提醒他……”

  蔣君瑜已經開門走了出去,後面的話,聞歌聽得模模糊糊連不成句,到最後只聽得見她們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然後,房間裡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聞歌抱著衣服站在衛生間的門口,看著自己被燈光拖得狹長的影子發呆——

  是他,回來了嗎?

  聞歌洗完澡,蠢蠢yù動得有些坐不住。拿起茶杯正要裝作下樓倒水,剛走到一樓和二樓jiāo接的樓梯口,就看見大雪紛飛的黑沉夜幕下,一束車燈光亮如白晝。

  她走到窗邊往外看去,樓下停著的那輛轎車尾燈閃亮起來,那燈光猩紅,伴著車子發動的聲音,像是蟄伏在黑夜裡的野shòu。

  還沒等聞歌猜出車裡的人是誰,就見蔣君瑜挽著溫敬走出來。

  同行的還有一個人——

  為了過年討個喜氣,門口掛上了琉璃五彩燈籠。那個人就站在那燈籠的一側,穿著黑色的大衣,若不是琉璃燈籠那不斷變幻著的燈光,怕是能融進這沉沉的夜色里。

  他側站著,身材修長,比溫敬還要高一些,雙手cha在大衣的口袋裡,姿態慵懶。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聞歌並看不清楚他側臉上的神態。

  只覺得他的皮膚很白,那琉璃的燈光落下來,在他的眉間,側臉,唇角,都染上了細碎的光華,看不真切,卻又那麼清晰。

  每一個細微之處,聞歌都記得。

  他把她從表舅媽家裡那牢籠一般的房間裡抱出來,裹進他的大衣里,那眉目像是凝結了冰霜,冷冷的,疏離又冷漠。

  唯獨那隻手,一直按著她的腦袋,就貼在他的頸窩邊。

  被他抱進車裡後,聞歌被他按在他的腿上,仔細地檢查身上有沒有被nüè待過的傷痕。微皺著眉頭,唇也輕抿起,目光一寸寸梭巡著她露在外面的皮膚。

  那眉眼,輪廓,聞歌都一一刻畫在了心裡。

  是他把她從黑暗帶進了光明。

  她忍不住緊貼著玻璃看著他。

  三個人不知道在jiāo談什麼,神qíng看上去並不輕鬆。以至於三個人站在屋檐外,在漫天的飛雪下也渾然不在意。

  沒多久,他點點頭,伸出一隻困在口袋裡的手擺了擺手,似乎是要離開了。

  果然。

  下一秒,他便轉身,低頭,利落地拉開車門。剛要矮身坐進車內,不知道為什麼身形一頓。

  聞歌眨了一下眼。

  然後就看見他倏然抬起頭來,目光jīng準的……落在了她所在的地方。

  她一怔,就保持著像壁虎一樣緊貼在落地玻璃上的姿勢遠遠的看著他。

  那眼神,一如當初,悠遠又寧靜。

  隨即,再未停留。

  聞歌……費力地回憶著剛才的每一幕,他這是看見自己了?那最後嘴角微微勾起,到底……是不是在笑啊?

  ……

  蔣君瑜端著牛奶上樓來時,聞歌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妝檯前擦她半濕的頭髮。才十三歲的女孩,專心做一件事的時候目光執拗認真。

  “我來吧。”

  她把牛奶放在她的手邊,從她手裡接過毛巾幫她擦gān。

  蔣君瑜對聞歌無疑是很疼愛的,她和溫敬結婚多年,因為職業特殊一直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後來戰友犧牲,知道這個孩子一夜之間無依無靠,就多留心了些。

  兩位戰友和溫敬夫妻的關係很親密,對於這唯一的卻從小寄養在外婆身邊的女兒更是三句不離,疼愛非常。

  正好年前有休假,原本是想和溫敬一起替戰友去看看她。結果卻發現……

  聞歌的表舅和她這一戶的關係並不親近,後來輾轉聯繫上,因為家裡有一個正在上六年級的小奶丁,現在又懷了一胎,加之表舅一家的經濟能力實在有些糟糕,所以一直都是推諉的態度。最後轉變,也是因為那一筆撫恤金。

  卻不料聞歌正是小學升初中的尷尬時期,聞歌戶籍不在這裡,除了學雜費還有借讀費,對於他們一家而言,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表舅媽便擅自決定先不讓聞歌上學,又怕她跑出去告狀和流言蜚語,就扣在了小房子裡,房門反鎖,只在吃飯的時候送飯進去。

  但千算萬算沒想到,蔣君瑜會千里迢迢的找過來。

  蔣君瑜小的時候就被送進軍營里,並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對於聞歌,便有了幾分切身的感同身受。加之小小年紀,就孤身一人,經歷不免實在有些可憐,便忍不住多疼愛一些。

  她並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所幸,聞歌並不需要她太cao心。

  她會安排好她自己需要做的一切,並且會主動來幫她做些家務,哪怕並不是很大的事qíng,這份貼心和溫暖,彌足珍貴。

  可其實她並不是這樣的xing格,愛玩愛鬧,有著十三歲小女生的天真和憧憬。但這些,全部在痛失親人,又遭遇了許多人qíng冷暖那樣的事qíng後全部妥帖地埋藏在了心底的最深處。

  她要懂事了。

  她非常明確自己現在的處境——這世界上,她是孤身一人。

  ☆、第三章

  A市的這場大雪斷斷續續得一直下了好幾天,直到昨天深夜才停了下來。從窗口放眼看去,屋外厚厚的一層積雪,在yīn沉沉的日光之下,泛著刺目的白色。

  外面刮著風,凜冽又冰冷。

  辛姨站在流理台前和聞歌一起折著菜,抬眼看著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半晌,輕嘆了一口氣:“這雪是停不下來了,再晚一點肯定還要下……”

  聞歌順著辛姨的目光看向窗外。

  才下午三點的光景,天色就比半小時前又暗下來不少,那風嗚嗚刮過,枯huánggān燥的枝椏被風chuī得四下搖曳,抖落了積雪。那雪花被風載著,看上去就跟下雪一樣,撲簌作響。

  正出神間,猛聽見客廳傳來摔東西的聲音,“砰”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摜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辛姨皺了一下眉頭,安撫一般輕拍了一下聞歌的手背:“在這等著,我等會就回來。”

  聞歌點點頭,目送著辛姨出去的背影,垂下眸,繼續摘著菜葉。

  離除夕越近,老爺子的心qíng就越糟糕。經常把自己悶在書房裡,一坐就是一天。就連吃飯的時間,也要辛姨三催四請,這才下樓來敷衍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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