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倒像是,倒像是布好天羅地網,只待他入瓮了。

  這使者猛然驚醒,盯著額前的一小片地面,冷汗直下。

  他來的倉促,本以為魏國元氣大傷,並未做好完全準備,若是……

  待皇帝讓他起身,再開口時,他面上不敢顯露,心裡已然大亂,再不敢投機取巧,字字斟酌道:「吾王聽聞先王忽爾汗死於魏國宮廷,心中悲痛,還請魏帝給個說法。」

  皇帝頷首,淡聲道:「忽爾汗犯我國都,意外身死,寡人深感遺憾,卻也無可奈何。」不待使者開口,又道,「此事由太傅經手,一幹事儀,還請太傅詳述。」

  段青竹應聲出列,略一施禮,抬眸,鳳眼清澈。

  那使者只覺得這一眼便被對方看透了自己的全部籌碼。

  蕭道坤立於段青竹身旁,看著自己心尖上的人於朝堂之上言辭清晰、擲地有聲,只覺得心中驕傲又恍然。原來他不在身邊的這七年,當初謹慎小心的小十三,已然成長為能為大魏獨當一面的太子太傅。

  午時。

  紅日當空,其道大光。

  鐘響三聲,餘韻繚繞整個宮城。

  北燕的使者鎩羽而歸,一路沉默地走過宮道,一炷香之前,他剛剛代表北燕同魏國簽訂了三十年的條約,那條條款款,或許會影響兩國十年甚至百年的前行道路。

  出了朱雀門,他忍不住回首,最後看向這座巍峨的宮城。

  魏國的皇城歷經二百年風雨,屹立不倒,於正午的日光之下熠熠生輝。

  隆安十一年,魏國與北燕簽訂條約,史稱隆安協議。

  自此,三十年兩國邊境太平,開通了一條橫貫南北的通商之路,造福沿途十萬百姓。

  朝堂。

  燕人走了,眾臣的面色卻不曾多少。

  外患處理完,眼看著就要處置老氏族了。如今主謀周氏已然下獄、府邸查封、宜妃被囚禁宮中,老氏族徹底失事。反觀革新派,段青竹對北燕使者鏗鏘有力的言辭還在眾人耳中迴響,端的是風頭正盛,若是段青竹願意,順勢徹底拉下老氏族一派其他家族的人……

  一時間沒有參與通敵的老氏族,人人自危。

  這幫人里有個紈絝,官做到了工部掌固的位置。這人無半身能耐,平素卻是仗著家室胡作非為。

  自方才段青竹開口起,他便是面色慘白,冷汗便止不住地流。當年段青竹還在南風館的時候,他去點過幾次,後來不知段青竹使了什麼手段上了朝堂,他一向對此嗤之以鼻,自持著身份,不時給對方使些絆子。

  如今段青竹卻得了勢,第一個想整治的怕不就是自己!

  他躲在人群之中,越想越怕,神經質地拿袖口擦拭腦門上的汗。強忍著等了片刻,朝堂上卻一片沉默,不見有人開口。

  這掌固心裡的那根弦「啪」地一下崩了。

  他連滾帶爬地出列,跪倒在御前,涕泗橫流,口中大喊:「陛下!陛下!不要聽信妖人之言,殺害忠良啊陛下!」

  他「砰砰砰」叩了三個響頭,猛地起身指向段青竹,發狠道:「此人本是南風館的小唱,是個狐媚惑主的東西!萬萬不能聽信此人之言啊陛下!」

  他又磕幾個響頭,絞盡腦汁把能想到的髒水都往段青竹身上潑了個遍,而後便長跪不起,只等朝野譁然、陛下震怒。

  出乎意料的,等了很久,只等來滿堂寂靜。

  工部掌固渾身的血瞬間就涼了。

  其實這麼些年,關於段青竹的出身,在場眾人但凡消息靈通一點的,或真或假的多少都聽過一些。但是出身的真假難辨,段青竹的手腕和魄力都是在場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過的。一些人尊重他,有的話就當耳旁風;一些人畏懼他,聽到了也只敢壓在心裡。

  這工部掌固平日裡就是個靠家族庇蔭的草包,如今指定是嚇傻了口不擇言,才在這個時候把話捅出來。

  有人沉默著看笑話,有人氣憤卻無從辯解。

  朝堂一片沉默。

  在這死寂一般的沉默里,龍座上的人終於大發慈悲地開了口,卻是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掌固,只是淡聲吩咐淮安王:

  「讓人進來吧。」

  蕭道坤應聲出去,幾息的功夫便返回來,身後跟著一個面色溫和善良的年輕人。

  眾人覺得這年輕人面善,均是一愣,而後便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忽然有人道:「你們說,這像不像鄭……」

  「……可鄭家不是滿門抄斬?」

  一片切切察察的聲中,蕭道坤領著人走到御前,拱手道:「啟稟陛下,鄭家遺孤鄭禮帶到。」

  群臣譁然。

  蕭道坤說完便歸列,在轉身的剎那,沖段青竹安撫地笑了一下。

  段青竹同他對上視線,只覺得心口像是有蜜糖化開,垂了眸子,不露痕跡地彎了彎眼睛,心裡挺高興。

  他稍微一想便知道一定是蕭道坤救了鄭禮。

  就如同蕭道坤當初保下自己的性命一樣。

  方才,他其實聽那掌固說他做過小唱的時候心裡並沒有什麼波動,他早就接受自己曾經有過的這個身份。那些年南風館的日子磨平了他的傲氣,給他無論置身何地都能冷靜思考的勇氣。況且,以他現在的身份,區區一個語焉不詳的指控也奈何不了他。

  蕭道坤還要安慰他。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