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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侯廠公在金千歲常用的香室等候,一般接見外客,金玉賢都是用這裡。
老太監一進來,先把外裳摘了,略顯佝僂的身形便露了出來,不過他腿腳倒是很利索,穩穩進了香室,便開始燃香。
這是金玉賢的習慣,他似乎對香薰有著超乎常理的痴迷,不管在哪裡,總要把渾身從頭到腳都染得香香的才行。
「說吧,見本公,有何事?」金千歲一邊點燃香爐,一邊問道。
「屬下是來向公公稟報一件有趣兒的事。」侯於然長話短說,把今日上午在刑部旁的深巷子裡發生的事,繪聲繪色的講了出來。
還不忘調笑許暮舟可憐,被「借了種」又棄之不顧,這放在天下哪個男人身上,不是奇恥大辱,「我若是他呀,怕要找個沒人的地方一頭撞死。」
「免得活在這世上也是受辱。」
「哦?」金千歲也來了些興致,「看來這攝政王,還真是沒心肝的。沾了這皇家的血脈,大抵都會無情吧。」
侯於然笑:「誰說不是呢?大人,這許暮舟痴心錯付,只怕是要恨死沈毅了,那咱們以後可以放心用他了。」
「先前還怕他和沈毅藕斷絲連,這會子,該死心塌地的為紅花會做事了。」
「只是可惜他的利用價值,似乎也減損了大半呢。」
金玉賢執起烹好的茶爐,給自己倒了口清茶,也給新提拔的廠公添上一杯,嘴裡問:「此話怎講?」
侯於然理所當然道:「這許暮舟在沈毅眼中,連一粒砂灰都比不上,只怕沈毅為了自己的聲譽,還巴不得他早死呢。如此,我們不就無法用許暮舟牽制他了麼?」
「愚蠢。」金千歲無奈地啐罵了一聲,「本公讓這許暮舟來做紅花會的堂主,誰說是為了牽制沈毅?這沈莊白比他爹還瘋,本公本就沒指望什麼能牽制他。」
「選許暮舟,自是為了別的事。」
侯於然聰明的不多追問,只注重眼下之事:「那大人,許暮舟都到京城這麼久了,您為何一直放著他不管,還任由他幾次三番去找沈毅呢?」
第三十七章 用意
苦命小情侶..
金千歲臉頰兩端都是褶子, 又抹了粉,一笑起來,便有一種森然的詭異:「這痴男怨子的戲碼,不瞞你說, 本公也愛看。」
「沈莊白在那夏梁郡時, 是與許暮舟定了親的, 難道你不好奇, 這許暮舟在咱們攝政王心中, 究竟占幾斤幾兩?」
金玉賢這人惡毒而扭曲, 最見不得旁人神仙眷侶、和和美美,若是一對恩愛伴侶落到他手裡, 他不會一把子給人拆散, 而是把其中一人逼到死角, 再以此要挾和折磨另外一個。
若是能叫他們互相背叛、出賣, 那便是他最喜聞樂見的了。
難得這許暮舟和沈莊白看對了眼, 他當然要貓戲耗子一般將人放養, 看看這兩個人究竟會互相折磨到哪一步。
不過, 看戲只是一方面, 金千歲做大到今天這個地位,可不是看戲看來的。
「自然了, 這也決定了許暮舟此人, 本公, 究竟是留他,還是去除他。」金千歲慢條斯理的又說。
其實,許暮舟這個許家的病弱庶子, 在金千歲眼裡, 可算得是老熟人了。從他被家裡放棄, 遷居夏梁郡開始,金千歲便有意無意的關注著這孩子。
從前許暮舟就是條病得半死不活的廢柴,直到近幾年,他才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在那夏梁郡里把生意做得像模像樣。
這叫金玉賢生出了招攬之心。
有意思的是,金玉賢尚未找到合適的時機安排人手,這許二公子自己先招惹上了紅花會。
更有意思的,是他自己惹上了還不算,竟還搭上了一個沈莊白。
當時夏梁郡那頭的人傳回口信,說是疑似找到了失離的攝政王,金千歲還不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於這老傢伙而言,當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這白送到手裡的一步妙棋,還未等金千歲想好如何物盡其用,沈莊白又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
再然後許暮舟也跟著進京城來了,金玉賢正好看一看這人到底能不能用。
雖然根據他這幾年來的觀察,許暮舟算得上是個可用之才,但若他與沈毅糾纏不清,甚至倒向沈王府,對付紅花會。
那即便此人再如何可用,金玉賢也留不得他。必是手起刀落,把人宰了。
好在就目前的形勢看來,許暮舟的命還可以留著,只不過金千歲這老東西是不會這麼輕易放下戒心的。
他尋思著,要給許暮舟安排些事做。
「小猴子,你剛才不是說我一直放著許暮舟不管許久了麼?事到如今,我想我可以去見見他了。」
金玉賢從香爐里挖了一小匙香薰,放在鼻端底下,深深聞了一聞,對侯於然道:「你且著人去安排吧。」
再說沈毅這頭。
在那刑部旁的深巷子裡,他雖是風風光光的把前來跟他討要情債的「前夫」打發羞辱了一頓,登上轎攆時也是一派不可一世的無謂。
好像是在昭告世人,不過是一介草民的痴心而已,他攝政王沈毅,想玩弄便玩弄了,想糟蹋也就糟蹋了。
誰耐他何呢?
結果回到沈王府,甫一邁進大門的門檻,沈毅就撐不住了。腿軟得根本踩不住地,若不是景和緊緊跟在後面,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非一頭栽地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