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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們的營區和下人們是分開的,雲霏霏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到皇子們的營帳前。
偷偷摸摸跟在雲霏霏身後的沈言之,見她離開宮女營區,進到略顯漆黑的小道,終於現身,快步跟上。
聽到後面傳來腳步聲,雲霏霏不敢回頭,也不管宮燈會不會熄滅,加快腳步往前跑。
沈言之腳程很快,按理說輕易就能追上他,卻剛剛才邁開腿全力衝刺,膝蓋便砸來一顆小石子。
沈言之本來就只會些拳腳功夫,真遇上會武功的人就是個弱雞,砸石子的人力道大、手勁狠,他猝不及防狠狠撲倒在地。
膝蓋骨像被砸碎一樣,因為是石子路的關係,沈言之來不及反應,斯文俊秀的面容也被尖銳的石子磨得慘不忍睹,猙獰可怕又鮮血淋漓,全然沒有平日裡的溫文儒雅。
「誰?出來!」沈言之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石子是有人故意砸的,他抱著膝蓋在地上打滾的同時,陰沉地抬頭掃視四周。
小道上雖然都有火把,但也不是一整路,而是每隔一段距離才有,沈言之摔倒的地方剛好沒有,漆黑一片。
沈言之連人影都沒看到,頸側一痛,昏了過去。
寧王營帳內。
營帳燃著火盆,十分溫暖,陸知禮仍舊披著羽緞的披風,拿著帕子掩嘴低咳,披風領口鑲了一圈柔軟的狐毛,襯得他唇紅齒白。
只可惜唇上的那抹紅,是腥紅的鮮血。
陸知禮臉色蒼白得厲害,卻依舊強撐著身子,面無表情地聽著暗衛的回報。
沈言之醫術的確很高,但沈言之只是個幌子,真正替陸知禮調養身子的太醫另有其人。
前些日子陸知禮的藥被人動了手腳之後,他的身子便每況愈下,哪怕那位太醫再厲害,也總是時好時壞。
他其實不該來秋獵的,但是他實在無法放棄雲霏霏。
陸知禮一開始接近雲霏霏,不過是想引誘個小宮女當自己的棋子,等他將人安排進東宮之後,想做什麼事都很方便。
只要一想到從小可憐自己,總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奪走了父皇母后所有目光及疼愛的兄長,一朝跌落雲端,陸知禮便覺得難以抑制的興奮。
那麼多新進宮女中,陸知禮一眼便相中了雲霏霏。
雲霏霏出身卑微,心思單純膽子也小,既漂亮又脆弱,看起來就很好玩弄於鼓掌之間。
陸知禮知道,只要自己略施恩惠,出手相助,她便會將自己當成朋友,甚至是恩人。
雲霏霏果然如他所料,是那種別人對她好,她就會對別人更好的人,只要他經常送吃食給她,她平時得了什麼賞賜的好東西,也會留下來送給自己。
那些東西陸知禮根本看不上眼,在他眼中甚至只是上不了台面的破爛玩意,她卻當成寶一樣送給他。
甚至在他染上風寒的時候,讓在東宮當差的兄長,替他求來止咳溫養身子的藥方,不止如此,還自己掏錢讓兄長送藥進來。
那是陸知禮頭一次生病,旁人沒有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
雲霏霏那雙清澈純淨又漂亮的美人眸里,只有單純的關心,沒有其他多餘的情感。
陸知禮覺得很可笑,雲霏霏明明那麼柔弱,隨時都有可能被自己長姐弄死,居然還有心思擔心著別人。
然而他就像一個表里不一的瘋子。
明明覺得那些破爛玩意兒很可笑,卻還是興高采烈的收下,還將它們全都好好收了起來;明明覺得雲霏霏愚蠢得要命,心臟卻不受控地狂跳起來,就連心尖都在發顫。
雲霏霏長得貌美傾城,卻完全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根本不知道要不是自己在暗中護著,她早在剛進宮時,就該被司禮監的那群小太監帶走,玩到壞掉。
陸知禮知道那群小太監是惠嬪暗中指使的,不止那一次,後來還有許許多多次。
明明都是雲家子女,惠嬪卻對這個庶妹恨之入骨,非致她於死地。
陸知禮替雲霏霏擋了很多次惠嬪的毒手,擋到都有些累了,甚至覺得這顆棋子實在太麻煩,想著要不乾脆換個人算了,卻又覺得她跟自己同病相憐,忍不住一再出手幫她。
因為這顆善良卻又愚蠢的小棋子,是那麼地脆弱,要是沒了自己,很快就會無聲無息消失在這深宮之中,屍骨爛了都沒人知道。
陸知禮自幼病弱,他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更別提習武、騎馬射箭。在眾人面前,他永遠是虛弱的,是可憐的,是需要被保護的。
可陸知禮是個男人,他不想要被人保護、被人可憐,甚至同情!
雲霏霏就像一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脆弱而又美麗,還對陸知禮毫不設防,充滿依賴與信任,完全滿足了陸知禮身為男人與生俱來的保護欲。
「殿下,」暗衛稟報完畢,見陸知禮許久不答話,不得不開口詢問:「屬下可要將沈太醫帶回來?」
陸知禮剛才想著雲霏霏,根本沒聽清楚暗衛之前說什麼。
他動作優雅地擦掉唇上的血,慵懶沙啞著開口:「沈言之又怎麼了?」
「沈太醫跟在雲姑姑身後欲圖不軌時,被她身邊的暗衛擊暈,背到了榕樹上掛著,那顆榕樹極高,只要沈太醫醒來稍稍一動,便會摔下。」
沈言之雖然只是個棋子,但要是沒了也很麻煩,陸知禮不想再找新的棋子,知道他得罪陸驍之後,便派了暗衛跟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