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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慢慢滿臉呆滯地轉頭看向他。
「好像,好像說了?」
翌日,天氣晴朗,十三從窗戶里翻進來。他身姿輕巧如野貓,落地之時連衣袍飄動的聲音都掩了下去。
「公子,那個王恭廠的人找到了。」他壓著嗓音,只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陸硯安一顆一顆地順著佛珠,臉上表情淡然,就像是早猜到了一樣。
「嗯,處置了。」
「是。」十三拱手記下,卻沒走,「公子,我有一事不解。」他大著膽子,抬頭詢問,「您那個時候剛醒沒多久就讓我們查王恭廠,可是我們查了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怎麼突然就……找到了。」
「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按理來說,他們的情報網天下無敵,可為什麼卻連一個小小的人都找不到呢。然後,在蘇慢慢發現了墨草之後,一切所有的謎團和阻礙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就像是有人替你撥開了沙盤上的阻礙,讓你一路通順到底了。
陸硯安神色安靜地躺在床鋪上,他眉目清雅,氣質溫和,身後的光凝聚在四周,將他整個人襯托地越發出塵如神。
「或許,是天意吧。」男人細薄的唇角勾起,像是透出了一抹喜悅,又像是浸著幾絲嘲諷。
十三看不懂自家這位公子。
自從醒過來之後,他家這位公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從一隻螞蟻都要憐惜的人,變得摸不透,看不透,仿佛那滿身的柔光都被不知名的東西吞噬乾淨了。
天意?
他家公子從不信鬼神啊。
十三走後沒多久,蘇慢慢就從外面回來了。她懷裡抱著個大西瓜,這大西瓜剛剛泡在井水裡泡了半日,現在冰冰涼涼的,吃上一個定能消解暑氣。
小娘子的喪來得快,去的也快。
並且十分信奉一頓不吃餓得慌,就算是難過到發抖,也不忘記要乾飯。
按照她的說法是為了保持快樂源泉,積極生活。
能偶爾喪,不能一直喪,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如果實在過不去,那就躺平看看能不能讓那件事從你身上踏過去。
目前來看,蘇慢慢對自己的心理疏導非常成功。
六皇子的作業每日都會派小太監送過來,蘇慢慢看著又在替六皇子批改作業的陸硯安,目光落到他手臂上那個蜈蚣般的傷口上。
「白瞎了這手。」
陸硯安:……
「對了,你找到墨草和墨花的弟弟小樹了嗎?」
「找到了。」
小娘子眼前一亮,「那大爆炸就不會發生了?」
「希望。」
處暑日到了,蘇慢慢糾結不已,「你真要去?如果爆炸發生了呢?」
「那可能就是天意吧。」
陸硯安話罷,推著輪椅要出門,蘇慢慢站在那裡,聲音略急,「我等你回來。」
男人背影一頓,「嗯。」
陸硯安剛出清竹園,那邊陸錦澤就過來了。
說要跟著陸硯安一起去教授六皇子學業。
「我雖只教過六皇子幾日,但也算半個師傅,今日我跟哥哥一起去,與他道個別。」這是陸錦澤的說辭。
陸硯安保持著平和神態,他手上的佛珠微微晃動,語氣冷淡道:「好。」
其實自從陸硯安摔下馬後,陸錦澤就沒有過多的跟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接觸過了。
在陸錦澤的印象里,陸硯安的人設是個聖母。
男聖母,犧牲自己,照亮別人。
愚蠢的人。
陸錦澤是個完全的利己主義者,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在現代他能白手起家走到那個位置,靠的從來都不是善心。
現在,兩人坐在同一輛馬車裡,這位從雲端跌落的天之驕子明顯變得寡言,那張漂亮的臉也多添了幾分清冷之色。
「大哥的腿好些了嗎?」
陸硯安的手放在膝蓋上,剛才他上馬車的時候,是由趙躍抱進來的。
男人雖然身形纖長,但實在是瘦,趙躍輕輕鬆鬆就將自家公子放到了馬車裡。
「好多了。」陸硯安閉著眼,似乎正在假寐。
陸錦澤聽到這話,無聲笑了笑。
雖然陸硯安於他已經沒有多少威脅,但他做事喜歡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此次大爆炸,廢墟之下,就是陸硯安的葬身之地。
等他這位大哥死了,那位守寡的大嫂……呵。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這位大哥還沒碰過她吧?
陸錦澤推著陸硯安一起進入玉髓軒,六皇子早已穿戴整齊在此等候。
「先生。」
「嗯。」陸硯安點頭,開始授課。
陸錦澤心不在蔫,一直在算時辰。
早上九點,就會爆炸。
陸錦澤挪動到六皇子身邊,等一會兒他就會抱著六皇子出去,至於他這位連上馬車都要人抱的大哥,就只能無奈的被這些瑰麗堂皇的柱子和磚塊壓在裡面了。
六皇子很不喜歡這個蠱惑他母妃爭寵的男人,一心一意寫自己的大字。
六皇子記得陸硯安的叮囑,藏拙。
他的大字寫的平平無奇,一看就是八歲小孩的水平。
九點三刻了,什麼也沒發生。
陸錦澤的面色很難看。
「差不多了,安隨,我們回吧。」
「大哥,再等一等,」陸錦澤隨手拿起毛筆,「我覺得六皇子的大字還需要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