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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望著她,雙眸柔和。

  「陛下當年亦有苦衷,妾從不曾怨懟。」她說,「妾知曉,這些年的榮華富貴,都是陛下賜下的,凡吃用之物,甚至可比肩中宮。能伴在陛下身旁,已是妾三生之福,些許名分,又何足掛齒?」

  說罷,她輕輕嘆一口氣。

  「只是妾終究是沒有保住阿竣。」她的眉目間浮起悲傷之色,「陛下將骨血賜下,妾本該盡心盡力,將他養大成人。不想竟是未及弱冠,便再也見不到了……」

  「此事怨不得你。」皇帝將她摟在懷裡,道,「莫怕,有朕在,你一世也不會受人欺負。榮華富貴,只要是朕能給的,都會給你。」

  徐氏忙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便要起身謝恩。

  皇帝將她拉住:「你我何必講這些虛禮。今夜,你仍留在此處,陪著朕。」

  徐氏應下,望著他,終是破涕為笑。

  她依偎在皇帝的懷裡,低低道:「有時,妾想著,要是永遠留在和陛下初見時就好了。」

  皇帝問:「怎講?」

  「陛下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這話,引得皇帝驀地想起了當年。

  那是在一場踏青。

  還是太子的皇帝,難得擺脫宮中諸事的束縛,呼朋引伴,騎著駿馬跨過灞橋。他對身邊那些礙手礙腳、無處不在的侍從感到厭惡。於是,他尋了時機,讓相熟的貴胄幫自己擺脫身邊人的糾纏,偷偷溜走。

  那放縱的感覺,當真讓皇帝喜歡極了。

  他在京郊的田野之中馳騁,無拘無束,可等他跑出了十幾里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邊竟沒有一個侍從。

  而附近,除了野地,什麼也沒有。

  皇帝在太陽底下曬了些時候,覺得渴急了,卻找不到喝水的地方。他只得繼續策馬前行,想看看有什麼地方可歇歇腳,等待宮人來接自己。

  當時天色漸暗,踏青的人也大多回去了。皇帝在路上走了好一會,才終於看到一輛馬車。

  它悠悠地朝自己走來,雖看著其貌不揚,但車旁有僕婢,一看便知也是出門踏青的京中人家。

  皇帝徑直上前去攔住,在僕婢們詫異的目光下,問有沒有水。

  這舉止著實無禮得很,正當僕人要訓斥,卻聽馬車裡傳來一個柔軟的聲音。未幾,那幃簾拉開,露出一個女子來。

  她看著皇帝,微笑道:「是你要喝水?還是你這馬要喝水?」

  後面的事,皇帝已經不記得許多,只記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抓住了,呆呆地看著她,像個傻子。

  「自是記得。」皇帝道。

  徐氏伸手,將皇帝剛才喝剩下的半杯酒滿上,捧到他面前。

  「陛下,」她說,「願今日這酒,也能像從前那杯水一樣,讓陛下忘卻所有憂愁。」

  她的臉上帶著笑容,雙眸泛光,恰似當年那馬車上的少女,讓人心馳神往。

  皇帝接過酒,嘗了一口,而後,仰頭喝下。

  酒味很是濃郁,一下充溢在四周。

  徐氏望著皇帝,雙眸之中,似有什麼在閃動。她輕輕撫摸著皇帝的臉頰:「陛下累了,該休息了。」

  這聲音很是好聽,皇帝感到了迷醉,不知是因為酒,還是因為她。徐氏扶著皇帝,讓他倚靠在榻上,摟著他,輕聲道:「陛下,我昨夜又夢到了阿竣,他必是想我了。陛下想他麼?」

  皇帝張張口,正要說話,忽然味道些氣味。

  似是硫磺硝石點燃時的酸嗆之氣。

  他努力睜眼,卻感到神智迷糊,過了好一會,他終於睜開眼,卻見殿上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苗從厚厚的絲毯上躥起,舔上家具,點燃了案上的奏章和書籍。

  皇帝聽到有人在外面大喊大叫,可烈火似一堵牆,將他阻隔在了後面。

  徐氏仍在面前,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面頰,雙眸之中,儘是愛意。

  「陛下。」她的聲音猶如天外而來,「妾一直盼著,我們三人能有一日光明正大聚在一處,如今,終是遂了心愿了,陛下高興麼?」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婚1

  越是往南,天氣便越熱。

  進入嶺南的時候,已經將近十月,可這裡卻依舊炎熱,沒有一點涼意。嚴祺一家無論主僕,都是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沒想到這樣的時節還要搖蒲扇。

  不過,當他們看到嶺南的繁華之貌,無不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在眾人的想像之中,嶺南這等邊鄙之地,大致與茹毛飲血、刀耕火種之類的詞離不開干係。若是看到漫山遍野嗚哇亂叫的野人,大概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可到了此處,他們卻發現,這裡無論鄉村城邑皆屋舍儼然,甚至好些地方看上去可以京畿之中比肩。

  還沒到廣州城,長沙王就派長史帶著儀仗來迎。令嚴家上下喜出望外的是,嚴楷竟然也在其中。

  「多虧了崔將軍!」他笑嘻嘻道,「那日他去找我,讓我用姊姊給的假須貼成個大鬍子,帶我秘密潛出城去。而後,我跟著阿霽接應的人馬一路往東,繞開洛陽,穿過幽州,到海邊去乘海船。那裡早有廣州的海船在等著,這個時節正好順風,張滿帆,十日就到了,比你們快不少。」

  容氏嗔道:「就知道說這些,我等可擔心死了……」

  嘴上這麼說著,她紅著眼睛,臉上儘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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