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頁
一番忙碌下來,現在雖然才是早晨,溫妘卻已經有了些困意。
平日裡,她可小憩一會,但今日不行。御苑裡早已是賓客滿堂,她這太子妃也要和太子一道,跟隨皇帝皇后到場,不可晚半刻。
「怡香,」溫妘盯著鏡子,忽而道,「我的眼角是不是有皺紋了?」
怡香是貼身服侍溫妘的宮人,聽得這話,不由笑道:「太子妃又胡思
亂想。十八歲的人,正是水蔥一般的年紀。太子妃這模樣,莫說十八歲,就是十六歲也說大了,哪裡來的皺紋?」
周圍眾人也紛紛附和。
溫妘的眉間寬慰少許,卻又問道:「你去打聽過了麼?昨夜太子是在何處歇下了?」
這話,宮人們一時安靜。
怡香用篦子輕輕地給溫妘整理髮髻,道:「打聽過了,太子昨夜回宮遲了,十分睏倦。他聽得太子妃歇下了,便不打擾,在謝良娣宮中歇下了。」
溫妘沒有說話。
她仍注視著鏡中,忽而覺得怡香是在撒謊。
說什麼十八歲正是水蔥一般的年紀,那是別人。這鏡中的她,分明已經有了滄桑之相,那光潔的皮膚之下,仿佛隱藏著千溝萬壑。
第二百三十四章 萬壽節(下)
怡香一邊給溫妘梳著頭,一邊偷眼瞥向鏡中,見溫妘怔怔地不說話,怡香心裡嘆了口氣。
溫妘這太子妃,可謂賢良淑德,無論宮裡的皇帝皇后,還是東宮裡的宮人,上上下下都無所挑剔。
人人都覺得,太子和太子妃可稱為美滿。
除了太子妃自己。
兩年前,太子完婚,太子妃到了東宮裡來。跟隨她來到的,還有兩位良娣,四位孺子。去年,良娣謝氏和孺子鄒氏先後生下了兩個女兒;就在不久之前,良娣江氏也得了身孕。
眼看著別人那裡漸漸變得熱鬧,可身為正室的太子妃卻毫無動靜。
此事,太子妃的母親曹夫人很是著急。
她每回到東宮裡來見太子妃,都會跟她說起生育的要緊,還時常會送些補藥和方子來,讓太子妃好生調養,早日得孕。
而皇后那邊,近來也有了些臉色。
倒不是太子妃不曾生養,而是太子諸多妻妾,竟無一人誕下男胎。
就在前幾日,太子妃去皇后跟前侍奉的時候,皇后說起了自己從前的事。當年,她本是太子的良娣,太子妃早逝,而她誕下了皇長子。後來皇帝登基,她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皇后。
——「想我當年生下太子的時候,不過十六歲。太子妃就算不曾誕下兒子,也在十六歲時有了一個女兒,可惜不足月,夭折了。」當時,皇后拿著茶杯,修剪得精緻的指甲輕輕拈起杯蓋,在上面輕吹一口氣,「如今這
東宮裡的人,卻是一代不如一代。」
當時太子妃聽著這話,面色通紅,一語不發。
回到宮裡的時候,她得了一場風寒,躺了兩日。
怡香心裡明白太子妃心中的苦楚。太子還沒有兒子,每個人都希望太子妃能生出來,而心情最迫切的那個人,正是太子妃自己。
但太子並無許多體恤。
對於太子妃,太子可謂相敬如賓,但對她並無比別人多一些的憐愛。在他眼裡,太子妃仿佛與其他的妾侍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二人即便同床共枕,也並沒有許多話語。
而東宮中其他的良娣和孺人加起來,共有六人,她們也無不處心積慮地在太子這裡找到一席之地。
對此,太子妃不是沒有做出過努力。
她努力地迎合太子的愛好。
太子喜歡吃的菜,太子妃每樣都會做;太子喜歡的詩賦,太子妃每一首都會背誦;太子喜歡紫色,太子妃的衣櫃裡,衣裙大多都是紫色;甚至早在婚前,她知道太子喜歡田獵,便也學會了騎馬,還央求家中給她找了女武師教導射箭。
這般用心,太子卻似毫不在意。
他每次來到太子妃這裡,不是有正事,就是例行公事,最多停留一夜或者半日,就會離開。
寡淡至此,加上太子妃的身體不爭氣,那子嗣又從何而來?
沒多久,太子妃要的步搖送來了。
眾宮人將首飾插到太子妃的髮髻上,只見寶石璀璨,花樹繽紛,望之貴不可言。
溫妘在宮人們的攙扶之下,站起身來,只覺無論頭上還是身上,都沉重得很。
不過她早已經習慣了如此。
看著自己在鏡中的模樣,溫妘露出滿意之色。
「太子何在?」她問怡香。
怡香忙道:「太子已在殿上,方才派人來催促了。」
溫妘頷首:「去吧。」
容氏確實多慮了。
漪如如果是真的只有這一輩子,她九歲離京,如今過去了八年,那麼興許是記不得許多規矩。
但漪如活了兩輩子。上一世,她雖也沒有最終當上太子妃,卻是和太子定了親的,宮中的諸多規矩儀禮,也是從頭到尾學了個遍。這裡頭的門門道道,她比這輩子的自己應該知道的,多出了許多。
當車駕在宮前停下,望見面前巍峨的宮殿,縱然是嚴楷這小時候曾來過許多回的人,也不禁露出讚嘆之色。
玉如更是睜大了眼睛,四下里張望,拉著嚴祺的手,問道:「父親,聖上就在那城牆上的大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