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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漪如看著他,卻沒有動。

  「管事那包袱里的是什麼,」她說,「是宋廷機威脅管事之後給的金子,是麼?」

  吳炳看著漪如,登時愣住,面色大變。

  廣樂寺附近的人家非富即貴,到這裡來禮佛的人也非富即貴。當下,貴人們要麼在家休憩剛剛起身,要麼在打扮更衣,等著用晚膳,沒有誰會來禮佛。

  故而佛殿裡,只有漪如和吳炳二人。

  看著吳炳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似優人唱戲一般精彩,漪如直視著他,並無躲閃之色。

  「女君何出此言?」好一會,吳炳乾笑一聲,「什麼金子?與宋公子何干?」

  「管事要為他諱飾麼。」漪如不緊不慢道,「宋廷機不會那麼好心,無端請管事飲酒。他找管事去,是為了讓管事給他辦事,且這事,是衝著我父親來的,不是麼?」

  吳炳的神色終於繃不住,定定地看著她,似乎很是不敢相信。

  看著他的樣子,漪如在心底嘆了口氣。

  吳炳是嚴府的老人。

  在漪如出世之前,他就已經在嚴府當了多年管事。提到他,無論是祖父嚴孝之還是嚴祺和容氏,一向頗是讚許。

  上輩子,漪如對吳炳也一向尊敬。

  直到嚴祺出事之後。

  嚴家的奴僕,幾乎全被嚴祺的案子牽扯進去,就連陳氏這種並非賣身入府,而是聘請入府做乳母的老婦人,也下了獄。但吳炳卻無事。

  他沒有被處死,也沒有被流放,更沒有被收為官奴,轉賣別家。相反,他擺脫奴籍,平平安安回鄉去了。

  漪如並不知道這些,直到有一天,吳炳去寶相寺里探監。

  他披麻戴孝,見到漪如,就拜倒在地,痛哭不已。

  在他口中,漪如知道了原委。

  當年,吳炳隨著嚴祺去揚州出任巡察使。在出發之前,宋廷機找到他,用他貪污嚴府錢財的事相要挾,讓他幾下嚴祺在揚州的一舉一動,並留下證物。

  吳炳無奈,雖心知宋廷機沒安好心,但為了避免身敗名裂,還是做了。據他說,嚴祺在揚州期間,除了去幾場酒宴,會會當地名人鄉賢之外,並沒有什麼應酬。收禮自然也有,不過都是些不大貴重的特產。他好面子,每每收了,還會還禮。

  也是因此,吳炳最後將密報交給宋廷機的時候,曾經心存僥倖,覺得這不會對嚴祺有什麼妨礙。

  宋廷機收了密報之後,也如約給了吳炳一些錢財,沒有再提此事。

  不料,在數年之後,嚴祺竟因為此事被拉下馬來。而御史呈到皇帝面前的,正是吳炳當年的密報。

  只不過這份密報已經被添油加醋,篡改了許多。嚴祺無論出席酒宴還是會見賓客,都大筆大筆收受賄賂,數目之巨,足以震驚朝野。而那些關聯的人物,也通通被捉拿起來,屈打成招,紛紛指認嚴祺當年威逼利誘,從他們這裡索賄。

  罪名一個一個扣下來,嚴祺最終翻身無望。

  吳炳跪在漪如面前,痛哭流涕,不僅將自己當年在嚴府中的樁樁行徑悉數懺悔,還將宋廷機的勾當全都公認出來。他告訴漪如,自從嚴祺一家被處斬,他夜夜夢見嚴壽和嚴孝之來找他,嚴祺也常常來索命,讓他備受折磨。

  漪如當時聽了,只覺天旋地轉,哭著大斥吳炳無情無義,賣主求榮。

  吳炳伏拜在地,任她罵著,一句話不說。

  而兩天以後,比丘尼們告訴

  她,吳炳在家中上吊自盡了。

  漪如怔怔的,只覺心中茫然一片,無悲無喜。

  時至如今,對漪如而言,一切都是時過境遷。

  而對吳炳而言,他仍走在半路上,最壞的事還不曾發生。

  漪如恨過吳炳。

  當年在寶相庵里的時候,她無數次想過,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吳炳揭發,把他攆出去,永絕後患。自從重生以後,漪如其實也就一直在想著,故而,她開始查帳,打算從這裡入手。

  然而後來,她終究還是改了主意。

  吳炳當年,畢竟曾經真心悔過,以性命償還。從這一點上,可見他至少還有良知,並非全然的壞。

  另一層,則是基於漪如當下的難處。

  她只是個九歲女童,日日養在深閨之中,就算父母疼愛,有許多事,她也很難做到。所以,她需要一個幫手。

  像吳炳這樣出入自由,做事聰明,熟知世故人情的人,是最合適的。

  而勸說他的辦法,漪如也早想好了。吳炳這個人,遇事都愛多想一層,做事謹慎。無論嚴壽、嚴孝之還是嚴祺,都對他偷雞摸狗的勾當無所察覺,並非是因為他們粗心大意,而是因為吳炳足夠小心。

  小心的人,往往膽小,明哲保身。

  故而漪如覺得,與其彎彎繞繞,不如單刀直入把話攤開,更能將他鎮住。

  「女君不可胡言亂語。」果然,吳炳並不打算承認,道,「小人不曾見過宋公子。」

  「哦?

  」漪如微笑,道,「盒子裡的金子還在,這裡還有佛祖和菩薩看著,管事一向虔誠禮佛,莫非今日要在佛前打誑語?」

  第一百零三章 啟程(上)

  吳炳看著漪如,如同看著個怪物。

  她嘴裡說出的這些話,怎麼聽怎麼不像一個九歲女童能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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