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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香樓在市井之中,離嚴府隔著五條街,不算太近。吳炳出了門,招了一輛拉客的馬車,直奔宜香樓而去。

  路上,他又將那紙條翻出來看了看,按捺住心頭的碰撞,將它收回袖中。

  這字條,是宋廷機寫的。

  宋廷機此人,吳炳並不陌生。

  宋家在京城之中,也算得小有名氣。嚴祺少時隨家人搬到京城裡來,最先交到的朋友,就是此人。也就是在宋廷機等一干官宦子弟的薰陶下,嚴祺習得了不少紈絝習氣。從前,嚴祺時常邀宋

  廷機等人到府里來飲酒作樂,作為嚴府的管事,吳炳自然也跟宋廷機相識。

  不過近來,嚴祺對宋廷機有些疏遠。宋廷機曾設下酒宴款待吳炳,向他詢問因由。

  吳炳知道宋廷機是什麼心思。他這等京中的世家子弟,自是尋常人可望不可即,但對於對於世家扎堆的朝廷而言,宋廷機其實排不上什麼號。宋廷機如今已經入朝做官,想要再上一步,是困難重重。而嚴祺作為皇帝面前的紅人,時常能見到皇帝的面,跟他做好友,乃是一條絕佳的捷徑。

  事實也正是如此。宋廷機年紀輕輕,家世又不大出色,卻能當上個秘書郎,沒有嚴祺的幫助,是斷然不可能的。

  故而宋廷機見嚴祺疏遠,心中不慌是不可能的。

  吳炳其實一向有些看不上宋廷機。此人看著一表人才,卻是個爛心的繡花枕頭。嚴祺跟著他,學了不少不三不四的習氣,當年嚴孝之在世時,就常斥責兒子交友不慎。幸好嚴祺到底本質不壞,娶了容氏回來之後,還生出了些上進之心,按照嚴孝之的意願入朝做官。嚴孝之走之前,見他一切安好,這才終是瞑目。

  對於這些,吳炳心裡似明鏡一般。他雖然私下做了不少斂財的勾當,在嚴家身上搜颳了不少油水,但平心而論,嚴家父子三代對他並無虧待之處。本著自己是嚴家奴僕,其實跟嚴家在一條船上的現實,吳炳素日裡辦事,頗是

  樂意為嚴家著想,故而對宋廷機也頗有些看法。

  但現在,這事有了變化。

  就在昨日,嚴祺身邊的隨從剛剛定下,宋廷機就突然找到吳炳,對他說,有件事需要他幫忙,事成之後有酬謝,開價十五萬錢。

  當時聽到這個數,吳炳只覺呼吸停滯了一下。

  而後,宋廷機並沒有告訴他是什麼事,只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他可考慮考慮,有心再聊。晚些時候,他就讓僕人遞了這張紙條過來。

  雖然宋廷機沒有明說是什麼事,但吳炳知道,開出這麼大的價錢,必然是跟嚴家脫不開干係,並且不會是什麼好事。

  吳炳是個謹慎的人,若是在從前,十幾萬錢,吳炳未必就算動心也不會答應。

  可是現在……他想到近來在嚴家的處處掣肘,以及家中來的信,思索良久,終是將心一橫。

  馬車轔轔穿過街市,過不幾多時,宜香樓到了。

  吳炳從馬車上下來,正要入內,一人忽而迎了出來,在他面前,笑盈盈一禮:「見過吳管事。」

  他看去,隨即認了出來。

  這是宋廷機身邊的僕人,平日宋廷機過府來都陪在身邊,吳炳見過幾次。

  「宋公子在樓上?」吳炳道。

  「正是。」那僕人殷勤道,「公子等候管事多時了,方才還念著管事,讓小人在此處候著。小人這就引管事去見公子,請管事隨小人來。」

  說罷,他轉身往樓里走。

  吳炳躊躇片刻,心虛地往四周望了望,而後,邁步跟上。

  第一百零一章 廣樂寺(上)

  宋廷機包了一個小雅間,位置頗是偏僻,也頗是安靜。

  吳炳走進去,門關上,外面嘈雜的聲音瞬間被擋了去。

  「吳管事。」宋廷機倚在窗邊坐著,朝他舉了舉杯,「別來無恙。」

  吳炳看著他,少頃,行禮道:「見過公子。」

  宋廷機笑笑,讓吳炳坐下。

  「聽說文吉明日便要啟程。」他將一盤炒豆推到吳炳旁邊,又親自為他斟了酒,道,「想來,管事當下忙碌得很。」

  吳炳沒有動酒杯,道:「正是。公子前番說的事,究竟要在下做什麼,還請明示。」

  他開門見山,宋廷機也不兜圈子,看了看窗外,將半開的窗關了起來。

  「此番文吉去揚州,管事要隨行,是麼?」他說。

  「正是。」

  「我知道文吉對管事甚是信任,故而此事,由管事去做最為方便。」宋廷機看著他,不緊不慢道,「我想知道文吉每日的動向,去了何處,見了什麼人,得了什麼東西。尤其是那些不該去的地方,不該見的人,不該得的東西,最好有人證物證,管事明白了麼?」

  雖然知道宋廷機大約沒安好心,但是聽得這話,吳炳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宋公子要這些做甚?」他皺眉道。

  宋廷機微微笑了笑,道:「管事只管拿錢辦事,問這麼多做甚。無論發生何事,我都可保證管事不會受牽連。」

  吳炳神色不定,少頃,道:「我憑什麼相信宋公子。」

  宋廷機用牙箸夾起一粒香豆,放入口中,似不經意道:「管事的家中,我聽說闊綽得很,近來又新修了宅子,是麼?」

  吳炳一怔。

  「據我所知,管事當年是賣身入府的。一介奴僕,卻家資豐厚,我想,若文吉知道,一定亦頗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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