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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漪如記得,上輩子長沙王落水之地就在風陵渡,他全家歿了之後,有敬重長沙王的百姓在風陵渡邊上修築了廟宇供奉,漪如每次去洛陽,總能望見。
「去嶺南不止這一條路。」漪如道,「府上不若改取別的道路。」
世子不解:「為何?」
「我昨夜夢見了風陵渡。」漪如看著他,輕聲道,「那裡有一座廟宇,裡面供奉了世子一家。廟前有碑,說長沙王、王妃和世子在渡河之時,舟楫失墜,落水而亡。」
世子的目光定住,狐疑不定。
漪如還想再說,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小娟的聲音,似乎在四處找她。
居然發現得這麼快,漪如唯恐陳氏知道了又要嘮叨,忙道:「世子記住了。」說罷,便要跑來。
但才邁步,胳膊忽而被一把捉住。
世子看著她,皺著眉:「你這話說得無頭無腦,就憑一個夢,莫非便要我等變更行程?可知京城到嶺南幾千里,若……」
「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世子了。」漪如打斷道,「世子若信我三分,便改道,一路保重。」
說罷,她深深看他一眼,掙脫那手,跑了開去。
身後無所動靜,跑到轉角時,漪如不由回頭看,世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這裡,面上的神色不辨喜怒。
第六十六章 行蹤(上)
三日之後,長沙王一家終於啟程回嶺南去了。
據說當日,長安城中熱鬧得像過節一樣。據說半個長安的人都跑了出來,涌到長沙王一家的必經之路上去,站得滿滿當當,爭相觀望。
這是難怪。長沙王威震四海,擁躉不少。人人都心知肚明,下次長沙王什麼時候再來,甚至還會不會來,都是未知。故而就算是最不愛湊熱鬧的人,也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到大街上一睹長沙王尊容。
不過漪如懷疑,這裡面還有許多人,是衝著長沙王世子去的。
因為這之後,人們對那日盛況的議論,都落到了世子的身上,稱讚他多麼多麼風姿無雙,「謫仙」二字,到處都能聽到。
甚至小娟也不例外。
漪如在弘福寺里遇到世子和太子的事,陳氏自是告知了嚴祺和容氏。不出意外,漪如被嚴祺數落了一頓。
不過小娟卻因此得到了別的侍婢的艷羨。因為漪如兩次遇到世子,她兩次都在場,甚至得了一頓世子賜下的素齋。
「女君,」她不無期許地問道,「你說,世子還會再回長安來麼?」
漪如奇怪她:「你不是跟著阿姆一起攔著我見世子麼,怎麼現在想他了?」
小娟紅著臉,囁嚅道:「那時奴婢也是無法,阿姆吩咐了要奴婢盯著女君,萬不可再讓女君湊到世子跟前去。女君不也是挺喜歡世子?聽說他要走,還飛奔著去送……」
話沒說完,漪如瞥來一眼,小娟忙道:「女君放心,此事我可不曾告知阿姆。」
漪如笑了笑,拍拍她的肩頭:「放心,只要你聽我的話,以後若能再見世子,我定然帶上你。」
小娟得了這話,眉開眼笑,一口答應。
長沙王離開的事,在嚴祺等人的眼中,自又是另一番議論。
「聖上竟就讓他走了。」幾個與嚴祺交好的貴胄來嚴家做客時,一人喝著酒,搖頭道,「此人是個禍患,放虎歸山,豈不失策。」
「這你有所不知,」嚴祺道,「聖上也是無法,他想放也得放,不想放也得放。」
那人道:「怎講?」
「長沙王此番敢到京城來,乃是做了十全的準備。秦州。隴右那邊,可都是他的人,還有他在各地地舊部。聖上若動手,只怕清君側就要來了。」
「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總不是辦法。以我所見,此番長沙王到京城裡來,是除掉他的最佳時機。就算他在別處有千軍萬馬又如何,隨他入京的人不過兩三百,如入瓮之鱉,拿住了他,其餘有甚可怕?聖上還是太軟了些……」
漪如在屏風後聽著他們的壁角,不由覺得好笑。
皇帝從來不手軟,他的手段,比他們想像中狠多了。
上輩子,他賭贏了。除掉了長沙王一家之後,長沙王麾下的兵馬並沒有像嚴祺擔心的那樣清君側,而是認清形勢,紛紛向皇帝歸順。
想到此處,漪如忽而明白過來,為什麼長沙王在皇帝面前說
要認她做義女時,皇帝一口應允下來。箇中緣由,大概也包括事情敗露之後做賊心虛,唯恐長沙王算帳翻臉,便拿她來送個人情。
到底還是被皇帝賣了一道。漪如心想。
不過長沙王只是離開京城,並沒有讓漪如放下心來,反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愈加覺得有些緊張。
因為長安到洛陽的路程大約有十日,如果長沙王按原計劃行路,那麼到風陵渡的日子也就近了。
將長沙王一家救下,是漪如重生以來做的第一個大膽嘗試,不過她並非多關心長沙王一家的性命。在她看來,救下長沙王世子的命,其實不過細枝末節,將長沙王救下來,才是事關嚴家前途的大事。
她需要賭一賭,證明事在人為,上輩子的命運並非不能改變。
漪如得到確切的消息,是在半個月之後。
這日,嚴祺從朝中回來,才進門,就對容氏說:「今日,朝中熱議一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