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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雪知道他另有所指,當即正襟危坐,認真地回答:“沒有。”

  兩天後,東方勝利安排兩人見面,這次不再是東方凱歌去張家,而是以新青年的約會方式,讓兩人在公園門口見面。

  張雪故意晚了半個小時才出現,當看到身著雪白襯衫綠色軍褲的東方凱歌,張雪驀然間怦然心動,她遠遠地望著,那個在公園門口來回踱步的神采奕奕的男人,與照片中的樣子重合,卻又更加傲然冷毅。

  只見東方凱歌看了看表,突然抬頭。兩雙眼睛,便這樣在空中jiāo接上。張雪不知道當時東方凱歌是如何想的,但她清楚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東方凱歌大步向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身體立得筆直。“張雪同志,你遲到三十三分鐘。”他的聲音響起,低沉有力。

  鎮定qíng緒,張雪抬頭直視他,不卑不亢地反駁道:“東方凱歌同志,比起失約,遲到並不算嚴重的錯誤。”

  東方凱歌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沒想到老爺子口中的兒媳婦上好人選是個伶牙俐齒的姑娘。對於家裡這次安排的親事,他的態度是逆來順受,因為他壓根就沒考慮過自己的個人問題。

  二十二歲去越南開始,他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部隊,身邊接觸的異xing,最多的無非是部隊護士或者文工團的女孩。但這些都不可能成為他的另一半,他的婚事,早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被說定,所以他也不再分心去注意其他人。

  之前的兩次失約,並非故意,的確是巧合。一次是因為媽突發急病,一次是因為團里接到緊急任務,卻不想被面前這個小姑娘當作把柄。

  不想多做解釋,他說:“走吧,我們進公園,等會兒我還有事,現在還有二十五分鐘。”

  張雪頓時被激怒,他又有事?那他來gān嘛?只為了應付自己一個小時然後打發走人?她伸手將碎發捋到耳後,表qíng平淡地譏諷道:“團長都像你這麼忙的?那國家 主席是不是連吃飯睡覺時間也沒有了?”

  “私事。”東方凱歌冷聲回道,“看來公園你是不想去了,那就跟我一塊兒去辦事吧。”說完從口袋裡掏出公園的票,隨手遞給過往的路人,然後轉頭對張雪說:“跟上。”

  張雪不愛受控於人,她喜歡事事自己占主動權,這樣被東方凱歌牽著鼻子走,她十分不滿。“去哪裡,什麼事。” 東方凱歌注視了她一會兒,說:“看我媽。”

  張雪納悶,不是說他媽媽很早就去世了嗎?上次去東方家,除了一個項阿婆,也沒見其他女人啊?不再多問,她帶著滿腹疑問坐上了東方凱歌開過來的軍綠色吉普車。車子一直行駛到郊縣的一個村莊,他才在一戶老屋門前停下。

  東方凱歌下車兀自進屋,張雪緩緩跟在後面。在門口,她見到了一塊鏽跡斑斑的鐵牌子,上面刻著‘光榮軍屬’四個大字。

  一進門,只聽東方凱歌大聲說:“媽,我來了。”

  小小的屋裡坐著一個頭髮斑白衣著簡樸的老人,她聞言立即站起,伸手摸索著。東方凱歌快走幾步扶她坐下,聲音透滿愉悅,“怎麼不再睡會兒,起來gān坐著gān什麼?”

  老人輕笑著,“知道你今天要來,還怎麼睡得著啊!”

  張雪觀察老人,發現她兩眼空dòng,眼球混濁,還布著一層rǔ白色。

  “媽,你坐,我先把你的chuáng單換了洗洗,今天天氣不錯。”然後他轉頭說:“張雪同志,你坐著陪媽聊聊。”說完他走到chuáng邊,將chuáng單被子換下,用一個臉盆裝上,拿到外面井口去洗。

  張雪看得目瞪口呆,東方凱歌做這些事嫻熟得就像天天做一般,她不禁望向面容蒼老的老人,這個真的是東方凱歌的媽媽嗎?為什麼她會一個人在這裡?

  “你是凱歌的新警衛員?”老人注意到剛剛的名字是自己沒聽過的,她面朝空無一人的地方,笑臉盈盈地問。

  張雪一愣,馬上走到她面前,說:“不是的。”

  老人的臉上瞬間笑開了花,摸索著找到張雪的手,抓起輕輕拍著,“好,真好,凱歌可算帶姑娘來見我了。”

  張雪的疑惑越來越深,看著眼前的老人,年紀明顯要比東方勝利大上許多,她隱隱猜想,難道這個是東方勝利的糟糠之妻?為了解開疑問,她試探著問道:“阿姨,你眼睛不好,司令沒帶您去醫院看看嗎?”

  老人輕輕笑著,“你是說凱歌的父親吧?我和他不認識呢!我這白內障的老毛病,都十多年了,還去花那錢gān啥?一隻腳都踩進棺材的人了。姑娘,凱歌還沒和你說過吧?我不是他親媽,是他戰友的媽媽。我兒子和他一起去的越南。”

  張雪恍然大悟,“那……您的兒子……”下面的話她不敢繼續下去,怕提起傷心事讓老人難過。

  老人深深地嘆了口氣,傷感地說:“他再也沒回來,犧牲在越南戰場上了。”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

  老人輕輕搖頭,“這孩子,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都過去兩年了。我老太婆有福氣啊,村子裡的人都說我生一個兒子得兩個兒子,凱歌對我 ,比親兒子還親啊!”

  “阿姨,”張雪轉頭看看門外,說:“能說說您兒子和東方凱歌的事嗎?”

  老人張著無神的雙眼,定定地看向一點,徐徐說道:“我兒子和凱歌都是被派去越南的同一批兵,在去雲南的路上,他們認識,因為都是一個地方的兵,兩人也就格外要好些。到了戰場上,他倆因為身邊的戰友不斷犧牲,對彼此的感qíng更是比親兄弟還親。我那兒子每次來信,一大半都在說凱歌,這兩人啊……”她似乎回憶起了兒子,微笑著搖了搖頭,“後來的事是凱歌告訴我的,他說他在一次戰鬥中中槍受傷,是我兒子背著他,把他從戰場上拖了回去。只是,到了營地他才知道,我兒子的腹部也中槍了,堅持走到部隊,卻因為失血過多沒能救起來啊!”說完老人蒙著層rǔ色的眼睛裡,流下傷qíng的眼淚、逝去的兒子,不論過多少年,母親都永遠無法忘懷。

  張雪沉默,雖然已經猜測到,但是聽她親口說出,心中依然難過,她望著雙眼空dòng滿臉皺紋的老人,無言勸慰,這種時候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張雪悄悄來到井邊,望著蹲在地上洗chuáng單的東方凱歌,心中驀然升起感動。這個男人在家裡也許連水都不用沾的吧?即使在部隊,也有警衛員gān這些活,但在這裡,他將滿滿的孝心都獻給了恩人的母親,沒有母親的他,也許正把這位母親當做自己的媽媽了吧!

  東方凱歌洗好,開始費勁的擰gān,張雪趕緊走過去,接過chuáng單的另一頭,默默地幫他一起擰。

  面對面,一條線,兩人分別牽一邊。

  張雪感動喜悅jiāo加:東方凱歌,你就是我命定的男人。

  接下去的時間,她每天都在期待著東方家上門說親,原本不就是說好兩人見上一面就訂婚的嗎?可這時東方家卻突然沒了動靜,東方勝利沒再派人來提及婚事,東方凱歌也像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和她聯繫。

  她大惑不解,最後終於回想起東方勝利對自己說的那句‘就讓你們按照你們新青年的做法好了,看對眼了談戀愛了再結婚,一定不摻雜我們父輩的jiāoqíng’,他不cha手,難道是東方凱歌沒看上自己?

  她失望傷心,卻更加鬥志高昂,她想:東方凱歌、讓我們試試,究竟誰求著誰結婚。

  50隻要你說,我就信

  一天下班回到家,張雪在桌子上看到一封寄給自己的信。隨手拿起,不用看發件地址,光看字體,就已經知道是誰寄出的。這是一個叫趙芳華的同校同學寄的,張雪對他幾乎已經沒什麼印象,只隱隱感覺似乎是某一個曾經見過面的男生,但具體樣子已經毫無概念。

  這個趙芳華,是唯一一個畢業了還不斷追求自己的男生,他每月一封或者幾封qíng書,從未間斷。張雪時常想,信里那些風花雪月,那些用詞華麗的句子,真是難為了這個理科學生。

  張雪從未給予回應,但他毅然堅持了近一年。

  自信自負的她,心中突然產生一個想法。她立即提筆給趙芳華回信,信中qíng真意切,言辭灼灼地表達了自己的感動之qíng,並在末尾加了一句:每晚窗邊看梨樹,感嘆同窗已離疏。

  如果趙芳華對她夠用心,就不會不知道她家門口有棵梨樹。果然,沒過幾天,她在自己房間的窗戶里看出去,月色中,樹下站著一個黑漆漆的身影。

  隨後她開始旁敲側擊地暗示父母邀請東方凱歌來家裡吃晚飯,家人知道後自是喜不勝收,馬上歡欣鼓舞地通知東方家。

  東方凱歌三天後提著罐頭水果來到張家吃飯。張雪從見到他開始就沒拿正眼瞧過,東方凱歌也並不解釋,一直到開席後他才站起來舉杯說:“張叔,張嬸,我前段時間去了趟雲南邊境,所以這麼長時間沒來看望二老,我自罰一杯。”說著他仰頭一gān而盡。

  張雪的神qíng一滯,他去雲南了?

  張爸爸示意東方凱歌坐下,“這麼見外gān什麼,都快是一家人了,你去雲南也是為國家作貢獻嘛!最近,中越戰事怎麼樣了?”

  “戰況不容樂觀,收復qíng況也不理想。新的戰爭在扣林山和法卡山打響,越軍很狡猾,鼓動民眾參加戰鬥,不少婦女小孩都從中阻撓,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

  話題扯到戰爭,氣氛自然變得凝重,張媽媽見狀趕緊打岔道:“難得回來咱不說那些國家大事,凱歌,來來來,吃菜。”

  張雪目不轉睛地直視東方凱歌,原來他最近突然消失是去戰場了,而自己竟然誤會他,還想著用趙芳華來吸引他的注意,讓他吃醋?想到這裡,她不禁暗自懊悔,氣自己做事之前沒有了解清楚。可隨即又想,他上前線那麼重要的事都不告訴自己,活該被誤會。

  晚飯結束,一家人送東方凱歌至門口,張媽媽說:“雪兒,趕緊送送。”

  張雪心中還在氣東方凱歌的不辭而別,也在為他沒有對自己說上一句解釋的話而放不下面子。她深深地望了東方凱歌一眼,轉身跑上樓。

  “雪兒!”張媽媽訕訕地笑,“這孩子……她害羞呢 !”

  “凱歌啊,“張爸爸突然開口道,“你和雪兒這面也見過了,我看你們倆登對,非常合適。改天和司令員一起到家裡來玩吧。”他發出了正式的邀請,意思是該談談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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