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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易嬤嬤端了補身子的藥給葉紫蘇喝的時候,葉紫蘇還沒有覺醒,拖著骨瘦若不堪的身子求徐夫人:“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貞娘冷冷地望著這一切,保持了沉默。

  她要的,只是自己應得的一份。

  齊灝從西北大營趕了回來,當他知道孩子流產的時候,呆呆地站院子中央,冷峻的臉龐如刀鋒般的銳利。

  他連屋子也沒有進,掉頭就走了。

  貞娘鬆了一口氣,以為這件事就會到此為止。

  誰知道,過了沒幾天,徐夫人開始斷斷續續地處理德馨院的人,最後還以自己是寡婦的身份,不方便再留在齊府為由,要求她出府。

  又是紅鸞的哭鬧,給她爭取到了一天的時間,就在這一天裡,她闖進了松貞院,見到了齊灝,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賢集院的巧園,完全由自己掌握了。

  為此,她願意對著紅鸞永遠的微笑,永遠的奉獻,永遠的順從……

  葉紫蘇像死人一樣,在chuáng上整整躺了兩個月。

  突然有一天,她把貞娘叫到chuáng前:“我真的很傻,以為我不爭,她就會放過我……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我就是再清白,也是說不清楚了,以後,也會如傀儡似的被人拽在手裡……只是對不起爺……有我在這裡擋著,他永遠都不會有嫡子……”

  貞娘陪著掉眼淚:“我先就提醒過你注意徐夫人……”

  葉紫蘇虛弱地望著帳頂,道:“貞娘,你比我聰明,比我能gān,比我堅qiáng,更適合這個地方……以後,爺和紅鸞,我都託付給你了……”

  當天夜裡,她懸樑自盡,被貼身的rǔ娘發現,沒有死成。

  徐夫人的真實面貌已經bào露在了大家的面前,而齊灝,一直聯繫不上,而葉紫蘇從熙照帶來的人,死的也差不多了。德馨院戰戰兢兢,沒有誰敢作聲。

  貞娘以為,只要齊灝從西北大營回來,葉紫蘇提出來納自己為妾的事,自己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在齊府了。

  可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魏夫人出手了。

  她派了那個叫寶娘的嬤嬤來見葉紫蘇。

  沒過幾天,葉紫蘇就去了chūn廓養病,又過了沒多久,就傳來了葉紫蘇跳河自殺的消息!

  貞娘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等來的是齊灝出征高昌得勝歸來的消息,等來的是齊灝盛京獻俘途中被狙的消息,等來的是齊灝順從魏夫人娶妻沖喜的消息,等來的是顧氏被朝廷封為靖緩夫人的消息……在這漫長的等待中,她看到齊灝和顧氏日漸恩愛,看到齊灝的目光落在顧氏的身上就無法離開,看到顧氏無法生育齊灝卻依舊對她尊敬禮遇……這一切,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心裡攪,攪得她狂躁不已……qíng緒就開始漸漸地不受控制……時時的偷窺,時時的打探,直到今天,知道齊灝夜宿勤園……

  她知道,失去了這個機會,她將再次回到原點……是生是死,也就這一回……就像很多年來,她懷著孤注一擲的心qíng闖進了松貞院一樣……冷冷的冬夜裡,她脫下衣裳,赤luǒ地站在鏡台前。

  白皙的皮膚,高桃的身體,起伏的曲線……顧夕顏,哪裡比得上她……她是一朵盛開的花,而顧夕顏,卻是一片即將調零的葉子。

  想到這裡,她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

  原來,勤園的台階,有五級……

  貞娘輕輕地摸了摸整齊的鬢角,然後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用棉絮角布裹著的醒酒湯,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笑容,輕輕地叩上了勤園正屋的大門。

  呼呼的風雪聲中,立刻有人來開門。

  “貞娘,你怎麼來了?”

  四平詫異地道,然後踮著腳看了看她的身後。

  他在看誰?以為是翠玉嗎?

  貞娘在心裡冷笑著,臉上卻露出一個嬌羞的笑容:“四平,是少夫人讓我來的,說是爺喝多了,讓我帶了醒酒湯來。”

  看著貞娘那jīng致的妝容,四平張大了嘴。

  少夫人,是不是糊塗了,貞娘,可是個寡婦啊!

  四平望了望貞娘手裡藍花角布,輕聲地道:“您等等,我去通傳一聲!”

  耳房裡,炕燒得熱熱的,齊懋生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衫,彎身屈膝地側躺著。

  四平進屋,輕聲喊了一聲“爺”。

  平時喝個幾斤都沒有什麼問題,今天在齊瀟那裡只喝了兩盅,就覺得不對勁,搖搖晃晃地回來,卻在下馬的時候摔了一跌,而且還吐了……聞著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心裡突然覺得好受多了。

  夕顏,是很講gān淨的。不管天氣多冷,都要沐浴,就是自己,也跟著養成了這習慣……

  現在這個樣子,不如就歇在勤園吧!

  就是夕顏知道了,也能體諒的吧!

  好像找到了理由,他頭昏腦漲地回到了勤園。

  可真的躺了下來,卻又沒有一點點睡意!

  今天,當著夕顏拍了桌子……不知道她現在怎樣了……端姑姑應該會勸慰她的吧……

  聽見四平小心翼翼的聲音,齊懋生就閉著眼睛輕聲“哼”了一聲。

  四平就笑道:“少夫人派了人來……說是給您端了醒酒的湯!”

  齊懋生猛地睜了眼睛,嘴角有了笑意:“少夫人派人來了嗎?還說了什麼?”

  夕顏,是個大醋缸子,知道在繁生那裡喝了酒,又不回去過夜,一定是擔心自己亂來……

  四平望著齊懋生嘴角的笑容,不知怎麼,腦海里就閃現出了顧夕顏那骨瘦的樣子。

  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道:“就是送醒酒湯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齊懋生抿著嘴,眼睛卻流露出濃濃的笑意。

  因為不育的事,自己把她當病人,事事都順著她,有時候,是要急她一急才是……免得把她寵壞了……

  齊懋生攏了攏有些凌亂的衣襟,道:“快讓進來!”

  四平輕輕地搖了搖頭,疾步走出了耳房,請了貞娘進來。

  貞娘笑盈盈的臉上帶著羞澀,屈膝給齊懋生行了禮。

  怎麼來的是貞娘?

  齊懋生望著貞娘臉上與平素不一樣的jīng致妝容,大麾里單薄的衣衫,立刻就呆在了那裡。

  他眼裡的喜悅歡愉,一點點地褪去,最後變成一片死寂。

  “少夫人,讓你來的……”啞嘶的聲音,帶著不相信,帶著宛如失去母親的幼shòu般的悲怯。

  貞娘低下頭去,臉上飛起一片霞雲,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

  段纓絡匆匆披了一件夾袍就去了梨園。

  隔了厚厚的窗簾,她還沒有覺得,一進屋,這才發現屋子裡的燈全都亮了起來,照得人眼睛發澀。

  她進了顧夕顏的臥室,就看見顧夕顏已梳好了頭,穿著一件單薄的褻衣在那裡挑選外衣。

  她奇道:“你這是怎麼了?三更半夜的,還要出門不成。”

  顧夕顏在墨jú的服侍下披了一件真紅色的夾襖,轉過臉來,笑盈盈地問段纓絡:“你覺得我穿這件怎樣?”

  如果是以前,當然是很漂亮。

  可這半年來,顧夕顏瘦得厲害,這身紅衣裳,讓她的容顏顯得更憔悴而已。

  她正要開口,卻看見站在顧夕顏身後的端娘直朝著她搖頭。

  段纓絡略一猶豫,顧夕顏已笑道:“是不是不好,那我再換一件吧!”

  “好看,夫人穿什麼都好看!”在一旁的翠玉,臉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段纓絡就奇了,這個時候,怎麼翠玉也打扮得像要走親戚似的。

  思忖間,顧夕顏又拿了一件杏碧綠色的夾襖:“這件怎樣?”

  段纓絡還沒有開口,端娘就急急地道:“這件也好……天太冷了,夫人還是隨便挑一件吧!”

  顧夕顏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是不是也不太好看……那我們再換一件……”

  這大半年,顧夕顏的xing子已經可以稱做是古怪了,段纓絡雖然見怪不怪了,可今天看到顧夕顏那甜美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迴光返照”這個詞來。

  她不知道顧夕顏要gān什麼,但能感覺到,屋子裡的人都希望她快點穿上衣裳,而顧夕顏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卻在那裡挑三揀四的。

  望著端娘投過來的焦急目光,段纓絡就隨手從那一堆衣服里勾起了一件,道:“就穿這件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八方風雨(一)

  顧夕顏穿著段纓絡挑選的那件杏huáng色的夾襖,眉目間柔和了不少。她笑著對段纓絡道:“段姐姐,麻煩你提了那食盒。”

  段纓絡低頭,這才發現腳旁有一個小小的提籃式的提盒。

  “你這是要去gān什麼啊?”段纓絡不解地道。

  顧夕顏掩嘴而笑:“你去了就知道了。”臉上有笑,目光卻說不出來的悲痛。

  端娘在一旁猶豫道:“夫人,要不,我也一起去……”

  顧夕顏抬頭挺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道:“不用,段姐姐陪著我就行了。”

  端娘嘴角微翕,還yù說什麼,顧夕顏已轉過頭去:“段姐姐,我們走吧!”

  段纓絡不解地提了盒飯,然後和顧夕顏出了門。

  天氣很冷,以前,顧夕顏總是一路小跑,可今天,她如閒庭漫步般的散漫。

  “你看,”顧夕顏院子角落的一株青松,“那是我今年chūn天種的。”

  段纓絡不解地望了一眼,道:“是啊。爺當時還說了你的,誰家的院子裡種松樹。”

  顧夕顏笑了起來,眉宇間有著少見的軟和:“我不知道嘛,原來松樹是種在墳前的。”

  段纓絡笑了起來,想到當時齊懋生無奈的表qíng。

  兩人走過穿堂,顧夕顏頓了頓腳步。

  “怎麼了?”段纓絡道。

  顧夕顏就望著東邊的牆壁尋找:“那天和杏雨在這裡蹴鞠,好像把一塊浮雕給打碎了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了……”

  段纓絡拉著她:“快走吧,這穿堂風,冷死了,要找,明天再找……你今天為什麼不披一件大麾出來……”

  轉角,兩人就到了敞廈的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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