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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懋生眉頭微皺,道:“遊走在黑白兩道的商家?”

  “嗯,”顧夕顏就點了點頭,“馬無夜糙不肥,人無橫財不富。那些大家大族的,有哪家是gāngān淨淨、清清楚楚的……一定有人很感興趣的!”

  齊懋生表qíng認真地點了點頭,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就是人選上有點問題……既要有經商的頭腦,又有要土匪似的膽量……這樣的人不好找啊!”

  顧夕顏見齊懋生沒有任何疑問就接受了自己提議,不由得信心大增,道:“懋生,關於高昌的事,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你說!”齊懋生。

  顧夕顏思忖了一會,道:“我以前看過一本書,裡面講到過這樣一個故事……”

  她給齊懋生講了英國的大憲章。

  當然,她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了,只是把大概的東西說了一下,特別qiáng調遵守契約的重要xing和必要xing,最後道:“你現在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想讓高昌給你創造更多的錢,不如就仿造這個故事裡所說的,和高昌的頂尖富豪們訂一個協議,以一定的比例抽取稅賦,這樣一來,既保護了高昌經濟的盛榮,又保證了富豪們的利益,還可以水漲船高,他們賺得越多,繳的稅賦就越多,你得到的利益就越多……”

  齊懋生沒有吭聲,目光有些呆滯:“你說的是太初李學裡的法學嗎?”

  這個李朝陽,什麼都敢剽竊。不過,齊懋生也很聰明,很快就聯繫上去了,她說的就是以制度管人,也算是韓非子法學裡的一部分吧!

  顧夕顏就點了點頭。

  齊懋生翻身仰躺在了顧夕顏的身邊,雙手枕頭望著屋檁沉思起來。

  兩人雖然在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但顧夕顏的目光總是粘在齊懋生的身上,他的表qíng,他的小動作,顧夕顏都慢慢熟悉起來,並且能通過這些感知到他的喜怒哀樂。他這樣子,分明就是一副全身投入的認真模樣。

  大憲章,別說是對齊懋生了,就是在當時的英國,都是經過了三番五次甚至是帝王的死亡才最終確立的……而且當時約翰王不也叫囂著“你們給我找了25個太上皇”嗎?

  自己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子,有的,只不過比這個時代的人多了一些見識,除此之外,並不比人更有遠見。

  她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如果齊懋生因此而……

  顧夕顏想想都覺得害怕。

  她就用手肘拐了拐齊懋生:“懋生,懋生……”

  齊懋生依舊想著自己的心事,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顧夕顏臉上露出勉qiáng的笑容:“治大國如同烹小鮮,你別聽我胡說八道了……”

  齊懋生卻制止她道:“不,不,你這個說法有可行xing……你別吵我,讓我好好想想……你去看諜報吧……”

  顧夕顏只得暗暗在心裡祈禱。

  自己打開的,千萬別是一個潘多拉盒子啊!

  ******

  那些諜報是很有趣的,有點像讀時事新聞的感覺,什麼東西都有。其中還提到高昌有一戶姓魚的人家,擅長養狗,大的可以養到老虎大小,小的可以養得像老鼠似的,高昌為稱其為“魚王”,因此產生了很多有趣的誤會。諜報最後還用很恭敬的口吻對齊懋生說,他已著人買了兩大兩小兩,四隻狗讓人帶來雍州,望齊懋生“笑納”。

  顧夕顏看著,不由失笑起來。

  有人給齊懋生送美女,還有人給齊懋生送狗……真的好佩服齊懋生啊,這樣還能不為所動……要是自己,不知道都變什麼樣子了……難怪人家說富不過五代……

  齊懋生聽到顧夕顏的笑聲,道:“怎麼了?”

  顧夕顏就指了諜報上的字給他看。

  齊懋生笑著皺了皺眉頭,道:“在高昌和袁則寰一起主持事務的,是我五堂兄齊海,他這個人,比較隨意。”

  顧夕顏就眨著大大的眼睛調侃齊懋生:“狗狗可以收,美女可不能收!”

  齊懋生就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直言道:“什麼都不可以收!”

  “哦!”顧夕顏張大了嘴,“為什麼?”

  “我只要透露出喜歡什麼,立馬就有人想著法子送來,”齊懋生道,“不過繁生喜歡養這些亂七八糟的。如果真從高昌送了狗來,讓人送到蒜苗胡同就是了。”

  顧夕顏就笑道:“如果是美女,怎麼辦?”

  她說這話並不是在質問齊懋生或是在試探他,因為她知道,齊懋生的機會太多了,只要他願意,什麼樣的美人沒有?所以顧夕顏從來沒有在這方面懷疑過他。

  “人人都知道我不近女色,所以送女人的人很少。如果真送了,就轉送我四叔!”齊懋生笑道,“我四叔最好這一口,他還在四喜胡同養了一個外室,當著齊家上上下下的,說是平妻,把我四嬸給氣得……四嬸隔三岔五的就跑到徐夫人那裡哭訴。徐夫人也把四叔叫去說了好幾回了,四叔依舊我行我素。有一次,四嬸鬧到我這裡來了,說是我縱容我四叔……把桌上的筆洗都砸了……要不是我素來樣子冷峻,估計她那爪子就抓到我的臉上來了……”

  顧夕顏哈哈大笑起來。

  齊懋生見她開心,就趁機講他四叔的笑話:“大前年的時候,五君城送了兩個女人來,身材高大,皮膚雪白,眼睛是綠色的,發頭卻像金子一樣燦爛,能歌善舞,當場就把我四叔給鎮住了。到了晚上散席的時候,四叔就拉著我東扯西拉,就是不走,我當時沒明白,qiáng打著jīng神陪他說話,到了後半宿,我實在是支持不住了,端了幾次茶示意四平送客,四平也在一旁溜達了半天,四叔就是不走,我最後沒辦法,只好直說要去休息了,他急起來,道‘你去睡覺不要緊,那兩個美人怎麼辦’……”

  顧夕顏笑得岔氣:“後來,後來呢?”

  “我這才明白,就特意逗他,說‘這三更半夜的,自然也要一起去睡了’,他急得抓耳騷腮的,臉漲得通紅,就是說不出口,我就裝作沒看見,徑直走了……”

  顧夕顏樂不可支。

  “結果我剛躺下,繁生就來了,說收了四叔的一枚戒指,讓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把那兩個女人送給他,他好到四叔那裡jiāo差。”

  “那你送了沒有?”

  齊懋生就很狡黠地笑:“當然送了,要不然,那枚鑲著金剛石的髮簪哪有那麼容易尋到!”

  顧夕顏就張大了嘴巴。

  “我讓了美女,總不讓繁生得便宜吧,東西自然要給我啦!”齊懋生笑道,“四叔是我祖母最小的兒子,所有的首飾都留給了他,他那裡好東西多著呢……送你的那枚髮簪,是用那戒指重新溶的……有機會,我們再敲他一筆……”

  顧夕顏就去捶他的肩:“好狡猾哦!”

  兩人說說笑笑的,一掃剛才的沉悶。

  ******

  接下來的幾天,顧夕顏發現齊懋生在嘯傲軒呆的時間比往日要長了很多,有一天,甚至到了下半夜才回來。

  顧夕顏擁被而坐地等他。

  齊懋生有點意外,道:“我回來晚了,你就別等了,自己先睡。”

  顧夕顏隱隱猜到自己的話對他產生了影響,笑了笑,沒有應承,起身接了他脫下的外袍,又服侍他盥洗。

  兩人躺下,顧夕顏就滾進了齊懋生的懷裡,不一會就睡著了。

  齊懋生卻沒有睡意,在黑暗中親了親顧夕顏的臉頰。

  夕顏,太聰明過了頭,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那個關於大憲章的故事,雖然是無心之言,但如果不是平時記在了心上,怎會脫口而出。

  五百年過去了,李朝陽帶來的恐懼到今天都沒有消除……大家在享受著他帶來的一系列改革成果的同時,卻對這個人的生平、事跡都採取了迴避甚至是詆毀的態度……顧家藏書頗豐,夕顏又從小沒有人看管,怕是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句話,卻深得李氏學說的jīng華,完全是來自於什麼平等、自由、博愛的思想……

  想到這裡,他不由輕輕搖了搖臂彎里的顧夕顏:“夕顏,夕顏,你醒醒……”

  顧夕顏張開睡眼惺忪的眸子,還有片刻的茫然。

  像孩子望著父母的眼神,天真爛漫中帶著全然的信任。

  齊懋生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顧夕顏知道齊懋生是個xingqíng穩重之人,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把她給喊醒,又想到這幾天齊懋生看她時若有所思的表qíng,她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哆嗦地道:“懋生,是不是,是不是我出的那個主意……有誰說什麼……”

  齊懋生一怔,道:“你也覺得你出的那個主意有問題嗎?”

  也?齊懋生用了“也”字……

  顧夕顏就戰戰兢兢地點了頭。

  這個時候,自己如果聰明,就應該矢口否認,可是,那樣的躲頭藏尾的生活,還有什麼意思?以後,難道每當自己表達出了真實的想法,都要用謊言去搪塞嗎?

  一時間,顧夕顏心中有一股怨氣。

  穿越,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我要承擔這重負。

  齊懋生,你娶了我,就得接受我的好與壞……就像我接受你的一切一樣……

  顧夕顏就挺直了脊背,表qíng少有的端凝:“從‘人治’到‘法治’,還需要一個認識的過程,可這是個社會發展的進程,誰也迴避不了……”

  齊懋生望著她qiáng裝鎮定卻目露倉皇的表qíng,突然間,他就想到了在盛京見到的那個huáng先生,他也曾經露出和顧夕顏類似的表qíng望著自己,說“這世間有誰能理解我們,我們要挽救的,是夏國的古老文化,是那快要消失、快忘記的過去……”,還有那天在滴翠閣里夕顏隱忍的哭泣……有著大智慧的尖頂聰明人,是不是心中都有不為人理解的寂寞……

  他的心變得軟綿綿起來,愛憐地把顧夕顏摟在了懷裡,親吻著她的面頰:“這類似的話,只能在我的面前說,知道了嗎?”

  顧夕顏沒有吱聲。

  齊懋生再次qiáng調:“除了我,誰也不准說,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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