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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夕顏就看見站在崔大人身後的齊瀟翻了一個白眼。
她心中一動,就小聲地嚶嚶地哭了起來。
段纓絡臉色蒼白地望了顧夕顏一眼。
不會真的被王婆子說中了,齊懋生,不行了吧!
屋子裡一直保持著高品質的安靜,只有崔大人和齊懋生兩人說話的聲音,所以顧夕顏那種壓抑的,細細的,帶著委屈的抽泣聲還是很清晰地傳入大家的耳朵里,就像投入平靜湖水中的一顆石子,在各人的心中dàng起了不一樣的波漣。
齊懋生心中是後悔。早知如此,就不應該貪戀事後那片刻的舒服而讓她發現自己受了傷。他qiáng忍著,不敢側臉望一眼屏風,怕被別人發現他的依戀。
崔大人心中是大定。齊灝啊齊灝,這次就算你有九條命,被寒冰劍刺中了,除非,你是修煉修羅門失傳了百年的炙陽訣高手,否則,寒氣入體,也只能不知道原因的慢慢虛弱下去……現在又無法抵禦女色的誘惑大動gān戈……嗯,不過,他能想到找個老婆留個骨血在這世上,也算得上是個能揮刀斷臂人物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同qíng地望朝屏風望了一眼。聽說那位顧氏,去年才剛剛及笄,真是可憐……
齊瀟心中是忐忑。不是說不要緊,作戲而已嗎,都十幾天了,傷口早該癒合了,怎麼又崩開了。當時就不應該冒這個險,說什麼將計就計,以己之傷換來暫時的平安,爭取時間休養生息……
大家各懷心思,你放唱罷我登場,顧夕顏的新婚之夜,變成了一場鬧劇。
齊懋生臉色蒼白語氣怏然地躺在chuáng上無力地應答著,齊瀟神色恍惚心不在焉地站在一旁,顧夕顏嚶嚶嗯嗯哭個不休地躲在屏風後面傷心,崔大人親切關懷面露戚容地問候,這一刻,大家的表演yù達到了巔峰,都不願意提前下場,特別是崔大人,一會兒建議他用什麼藥,一會兒義憤填膺地譴責刺客,一會又承諾幫他向朝廷進言抓拿兇犯,囉囉嗦嗦地沒完沒了,到了天空發白估計他也很疲憊了才離開。
躲在屏風後面抽泣的顧夕顏全身酸脹痛楚,嗓子一陣gān痛,扶著段纓絡的手才勉qiáng站了起來。可她剛站起來,送崔大人的齊瀟卻折了回來,顧夕顏只好又坐了下去。
他臉色沉yīn得可怕,一進來就把屋子裡的婢女婆子小廝都給趕了出去,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齊懋生的chuáng前,低聲質問道:“二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懋生答非所問:“繁生,我也很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齊瀟神色間就有絲呆滯:“二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連我也瞞著!”
齊懋生伸手朝著齊瀟的胸膛就裝腔作勢地打了一拳,可能又牽動了傷口,自己低低的呻吟了一聲。
齊瀟看到齊懋生痛苦的樣子,顧不得什麼,忙幫他抽了抽身後的大迎枕:“二哥,怎樣了?是不是又崩開了?”
齊懋生有些軟弱地依地了迎枕上:“你這小子,我房裡的事,也要管不成!”
齊瀟一怔,沒想到齊懋生會說出這番話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又有些疑惑地打量著齊懋生。
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身上卻隱隱透著一種筋疲力盡後的安寧。
齊瀟就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齊懋生趁機道:“你給我快滾吧!你嫂子可還在屏風後面坐了大半宿了……她身子弱,經不起你們這番折騰!”
“那,寫給朝廷的奏摺……”齊瀟臉色一正,遲疑道。
齊懋生面容變得端凝起來:“刺了我一劍還不放心,竟然派了崔慶來驗傷。想讓我進貢五千匹戰馬,退出江中郡,拿一個高昌都督府都督來安撫我,嗯!”
齊瀟就望了屏風一眼。
“戰馬可以給,江中郡可以退,”齊懋生一副視而未見的樣子繼續道,“可我現在受了傷,處理起日常事務來難免有些力不從心,讓他給我等著吧!”
齊瀟就又看了屏風一眼,沒有回答齊懋生的話。
“怎麼?”齊懋生笑道,“沒有把握抵的住崔慶的無賴功夫!”
“不是!”齊瀟就望著屏風道,“二哥,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說話!”
“換什麼換,就在這裡說!”齊懋生笑道,“快點說完了你快點走!”
齊瀟就驚訝地望了望齊懋生,又望了望屏風。
齊懋生眉宇間有了少有的飛揚:“五君城的人已攻陷了馬蹄灣直bī塔gān,一旦塔gān被攻,井平金礦也就不保了,朝廷決不會允許這種事qíng發生的,必定會全力出擊,他們現在沒有戰馬,屢戰屢敗,局面對我們有利,你直管和崔慶磨著,我看倒要看看,是他急還是我等不得!”
齊瀟眉宇間還是有些猶豫,眼睛不時地瞅瞅屏風。
齊懋生這才明白過來。
兩人談的是軍機大事,齊瀟是不放心夕顏吧!
他淡淡地笑了笑,道:“夕顏,是繁生來了,你也出來見見吧!”
幾句話間,顧夕顏也明白了齊瀟的心思,正躊躇著找個機會把地方讓給他們兄弟倆,沒想到齊懋生竟然要她見見齊瀟。
說起來,齊瀟是他的小叔子,也應該見見才是。
顧夕顏扶著段纓絡的手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襟,這才慢慢地走出了屏風。
和上一次見到的有些不同。小嫂子好像又長高了一些,女人的曲線畢露,只是紅著眼睛,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想來是擔心二哥的身體吧!
齊瀟只是很快地在顧夕顏身上瞥了一眼,然後就恭恭敬敬地低頭給顧夕顏行了一個禮,顧夕顏也忙給齊瀟回了一禮。
倚在迎枕上的齊懋生見狀,笑道:“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夕顏,你上炕來吧,那個崔慶真是討厭,喋喋不休的像個娘們,把你凍壞了吧!”
屋裡有火牆,身體上又披著毛麾,並不冷,只是坐在那裡長時間不活動,有點僵而已。
但齊瀟在這裡,她也不好意思就上了炕去和齊懋生膩歪在一起。
顧夕顏笑道:“你們聊一會,我去看看廚房裡都準備了些什麼,三叔也勞累了一宿,就留在這裡吃個早飯吧!”
齊懋生就拉了顧夕顏手:“讓嬤嬤去辦就行了,你也一宿沒睡了,上了炕來歪一下。”
顧夕顏臉色一紅。
齊瀟就嘻嘻地笑了兩聲,道:“小嫂子,你就上了炕吧,我只有兩句話,和二哥說完就走。”
齊懋生笑道:“什么小嫂子,叫嫂子!”
齊瀟就嬉皮笑臉地喊了一聲“嫂子”,把顧夕顏搞了一個大紅臉。
段纓絡見狀,就笑著去了廚房。
齊懋生拉著顧夕顏的手不放,顧夕顏只得乘勢坐在了炕邊。
兩兄弟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
齊瀟道:“可我們也不能總這麼拖著啊!底線是什麼呢?”
“兩個條件,”齊懋生目光銳利,“第一,高昌都督府的大都督,世襲罔替,永歸我燕國公府齊氏;第二,上貢的戰馬只有五百匹,其他的,按市價買。”
齊瀟就擠眉弄眼地望著齊懋生和顧夕顏拉在一起的手,油腔滑調地道:“那好,二哥,我就不耽擱你了!”
顧夕顏只好左顧右盼,裝作沒有聽到。
可齊瀟剛站起來,齊懋生又叫住了他,道:“再加一條。”
齊瀟一臉嚴肅地站定。
齊懋生道:“你給你嫂子要個誥命來,總不能滿屋子的夫人,讓你嫂子被別人叫‘太太’吧!”
第一百五十章chūn暖花開(十)
顧夕顏是被雷雨聲驚醒的。
轟隆隆的,夾雜著嘩啦啦的水聲,鋪天蓋地倒下來。
張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還有片刻的恍惚。
屋子裡暗暗的,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只聽得見屋外的落雨聲。
蓋著蓬鬆的被子蜷縮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有一隻大手伸進她的衣襟里握著她胸前豐盈,熱乎乎的,掌心微濕,有點粘。身體好像被什麼東西碾過了似的,雖然酸脹卻有一種奇妙的舒適感,讓人覺得全身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她靜靜地躺了一會兒,聽著外面越來越急的落雨聲。
真奇妙,那些水就落在她的頭頂,卻不會把她打濕。
好像躲在蝸牛的殼裡,儘管外面狂風bào雨,可她身上卻始終是gān慡潔淨的。
她突然就覺得四周都很冷,不由朝著那具散發著熱力的懷抱縮了縮,又縮了縮,直到整個人都貼得緊緊的,沒有空隙為止,然後她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這是她新婚的第一天。
吃過早飯後沉沉地睡到了現在,jīng神好了不少。
如果是在齊府,就算是一夜都沒有合眼一早的媳婦茶還是要畢恭畢敬地端吧!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晚上?還是下午?
還有懋生的傷,到底怎樣了?
顧夕顏一動,齊懋生就醒了。
手下柔嫩凝滑的一團,他就忍不住輕輕地揉捏了一下。
顧夕顏就翻了一個身,含糊不清地嘟努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齊懋生摸出枕下的懷表打開看了一眼,道:“下午三點啦。肚子餓不餓,我讓人傳膳!”
顧夕顏不想離開這溫暖的懷抱,笑道:“我不餓,想再躺一會。到是你,怎麼樣了?”
真漂亮!睡醒的夕顏緋紅臉頰像朝霞一樣艷麗,白瓷般的肌膚,細膩無暇,chuī彈yù破。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眸子中閃過驚艷的神色。
臉只有他的手掌大,襯著自己手裡的薄繭,顯得那麼嬌柔,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自己昨天怎麼就……那麼不知道輕重!
齊懋生心裡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顧夕顏捕捉到了齊懋生眼中閃過的驚艷,嘴角就翹了起來。
她輕輕地推了推有些發怔的齊懋生:“還痛嗎?”
齊懋生回過神來:“什麼?”
顧夕顏就指了指鼻尖前的那層綾布:“還痛嗎?”
齊懋生一本正經地思忖了一會,道:“有點!”
“那你別側著身子睡了,”顧夕顏準備起身叫大夫,“平躺著,這樣免得傷口受到擠壓,不容易癒合。”
齊懋生望著她因擔心而有些心事重重的臉,心裡突然就覺得很高興起來。
他就猛地拉了她的手把她抱在了懷裡。
顧夕顏一個踉蹌,差點撲在了他的胸膛上。還好她生變之時機靈地用肘撐住了身體的重量沒有一撐按在齊懋生的身上,要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