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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不僅名字和我一樣,連遭遇也差不多。”小姑娘聽得淚盈於睫,談話也變得熱烈起來,“我很小的時候母親也去世了,父親也續了弦,生了一個弟弟……我住在舒州的鄉下,只有端娘陪著顧夕顏,她怕我,不敢管我,家裡的僕人也怕我,很不好玩……父親和繼母、弟弟住在盛京……今年chūn天姐姐帶信來,說我年紀大了,不能總呆在鄉下,要父親把我接到盛京去,找個名師學學禮儀,好嫁人……”

  顧夕顏真的有些意外,突然間理解了這個有白蓮花般靜謐氣質的女孩子為什麼會不時地露出倨傲的表qíng來。小姑娘耳垂上釘著的一對如蓮子米般大小的珍珠耳釘,這種珍珠顧夕顏見過,好像是所謂的大溪地珍珠,像這樣的大小,每顆至少要一千多元,兩顆一模一樣大,價格恐怕還要貴。可再優越的物資環境,也不能代替失去母親的悲痛,父親漠視的痛苦吧!

  顧夕顏有些不忍,想起了自己走過來的那些心歷旅程,不由笑安慰小姑娘:“你比我好,你還有個姐姐,有什麼事可以找姐姐商量商量,不像我,有的也僅僅是一雙手而已!”說以後面,她自己都有點唏噓起來。

  小姑娘低著頭,聲如蚊蠅地說:“……姐姐……也不是親姐姐,它是父親第一任妻子生的,當時就是因為她嫌我煩,父親才把我從盛京送回舒州老家的……我已經七年沒見過她了……”

  真是複雜!

  顧夕顏第一個反應就是豪門恩怨……這與她的生活經歷差太多,顧夕顏無從評價,也不好怎麼去安慰她,只得轉移話題,問了一個安全的話題:“你今天幾歲了?”

  小姑娘繼續低著頭:“今天十月初十我就滿十三歲了。”

  “啊!”顧夕顏覺得今天實在是意外連連,“我也是十月初十生的,到了秋天就滿二十六歲了,比你大十三歲。”

  “真的嗎?真的嗎?”小姑娘qíng緒轉變得很快,立刻就高興起來,驚喜地說,“姐姐,我們不如結拜為異姓姐妹吧?”

  顧夕顏也有點興奮,一直點頭。

  小姑娘說:“我們出了林子我就讓端娘給我們準備香案之類的東西……可怎麼走了這麼長的時候,我們怎麼還沒有走出林子啊!”

  是啊,她們在這個林子裡穿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有走到頭啊!

  顧夕顏舉目四顧,心中暗暗覺得不妙!

  腳下雖然還是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但延路上設的雕花長椅都不見了,樟樹也好像比她剛才看到的粗很多,樹下還有蔭蔭的青苔,到處透露著古樸的氣息。

  這絕不是一個街心花園能有的氣候,沒有幾十年或是百年的光景,絕難有這種古樸中透著古色古香的渾然天成。

  難道我們走反了方向?

  顧夕顏仔細想想,只有這個可能。她真誠地向小姑娘道歉:“夕顏,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帶錯了路!”

  小姑娘嘟著嘴巴抱怨:“姐姐,我腳疼!”

  顧夕顏低頭一看,小姑娘穿著一雙樣式非常復古的綠色繡著huáng色纏枝花的軟鞋,再看看滿地的鵝卵石,能走這麼遠,小姑娘是給了自己面子的吧!顧夕顏立刻抱歉地說:“那我們在這裡坐坐在走吧!”

  小姑娘一聽,立刻喜笑顏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顧夕顏忙說:“地上髒……”話說了一半顧夕顏又停了下來,想到自己剛才還坐在路邊喝啤酒呢!

  小姑娘不以為然地道:“反正這衣服都穿了好幾天了。”

  顧夕顏坐到了她的旁邊,隨意地說:“睡衣穿幾天不好吧!”

  小姑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你不知道,我在舒州過的可拮据了。”

  顧夕顏只是笑。

  兩人的經濟qíng況不同,小姑娘的拮据可能在別人眼中是一種奢華呢?

  女人在一起哪能不說話。

  小姑娘抱怨道:“橫月和踏làng只聽端娘的,兩個新選的兩小丫頭墨jú和杏紅和我年紀相仿,原還指望著她們和我一起做個伴的,準是端娘說了什麼,她們一見著我就躲得遠遠的,丁執事還說要是不喜歡,就把她們都賣了……”說著,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呵呵笑起來,神色間竟然有點兇狠起來,看得顧夕顏心中一悸。

  小姑娘雖然和自己的際遇差不多,但這心態……太有問題。

  顧夕顏婉轉地說:“橫月和踏làng是你的傭人吧,有什麼錯的地方你多教她們就是了,你不教,她們怎麼會知道呢?”

  小姑娘一聽,兩眼發光,說:“是啊,我親自來教她們,這樣她們就會只聽我的話了……到時候端娘就得靠邊站……”

  顧夕顏在心底搖頭,十三歲,也不小了,自己那個時候為了討舅媽的歡心還在廚房裡練習松鼠活魚的做法呢?真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但一看到小姑娘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顧夕顏又不死心,摟著她的肩膀說:“夕顏,你對身邊的人好一點,人家也會對你好一點的。”

  小姑娘一怔,臉上露出迷茫之色,像迷失的羔羊般無辜可憐。

  本質應該不壞吧!顧夕顏心底一軟,伸手把小姑娘抱在了懷裡:“你這麼漂亮,又聰明,姐姐說的你一定懂。”

  小姑娘身體僵僵的,好像非常不習慣這樣的擠抱。

  顧夕顏心底泛起酸味。

  自己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有人愛憐擁抱啊!

  半晌,小姑娘的身體才慢慢軟和下來,她伸出反抱住了顧夕顏。

  顧夕顏在她耳邊叮囑她:“到了盛京,人生地不熟的,有端娘她們在身邊,總好過陌生的人……以後有什麼好東西,打點一下她們……常言說的好,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雖然有這層身份在裡面,但你有東西打點別人,畢竟不一樣……”

  小姑娘伏在顧夕顏的肩頭,聲音沉悶地說:“姐姐,你對我真好……從來沒有人教過我這些……”顧夕顏感覺到自己肩頭有點濕潤。

  不會是哭了吧!顧夕顏心中生憐,把她抱得更緊了就這樣,她們沉默地擁抱著,互相汲取對方的暖意。

  慢慢地,顧夕顏覺得有些不對勁。

  小姑娘哪裡是在抱她,簡直是在使勁地掐她,指甲都透過她的衣衫掐到了ròu里。

  顧夕顏輕輕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叫她:“夕顏,夕顏,你怎麼了?”

  小姑娘喉嚨里發出一陣“咕嚕”的聲音,像是有痰卡在了喉管里。

  出事了?

  顧夕顏立刻用力地將小姑娘推開。

  小姑娘臉色煞白,額頭直冒汗,牙齒也在輕輕打戰。

  顧夕顏在公司受過簡單的救護培訓,第一個反映就是小姑娘有癲癇病,現在發作了。她立刻把小姑娘平向在地上,四處張望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能放到小姑娘的嘴裡,免得她咬斷了舌頭。可周圍除了樹還是樹,顧夕顏沒有辦法,直好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小姑娘的嘴裡,對她說:“咬住我的手,別咬舌頭,你聽清楚了嗎,別咬舌頭……”

  小姑娘望著顧夕顏的眼神滿是痛苦,雙手不停地在胸口抓來抓去。

  顧夕顏立刻額頭冒汗,真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去考醫學院。

  轉念之間,小姑娘顫顫巍巍地開了口:“姐,姐,姐姐,我,我心口,心口疼……”

  第四章匪夷所思

  小姑娘顫顫巍巍地開口說心口疼,顧夕顏眼角發酸,竟然流下淚來。她俯下身去抱著小姑娘:“好,好,你別怕,姐姐一定救你,你要堅持住……”

  顧夕顏無法判斷她得的是什麼病,有些病可以背起來跑,可有病背起來跑反而會加重病qíng,顧夕顏直覺的去摸手機,可手機早就自動關機了。

  小姑娘看顧夕顏的眼神充滿了期盼。

  顧夕顏心如絞痛,吩囑小姑娘:“你在這裡躺著別動,姐姐去叫人……”

  小姑娘緊緊地拉住了顧夕顏的衣襟,目光晶瑩地望著她:“姐姐,別走,我怕……”

  顧夕顏摸了摸她的頭,微笑著輕聲安撫她:“我不是離開,只是去叫醫生。我保證,很快就回來……”

  小姑娘艱難地搖了搖頭,氣喘吁吁地說:“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姐姐,我不怕死,我怕一個人……姐姐,你,你別走……我怕……怕一個人……”

  小姑娘一聲聲軟軟的“姐姐”,喊到顧夕顏淚如泉湧,好像被什麼東西觸動了心底最深的那處。

  “你別怕,我很快就回來!”顧夕顏站起身來準備去叫人,身子卻一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心口也一陣陣似針扎的疼,呼吸也有點困難起來。

  可能是一個姿勢維持得太久了。

  顧夕顏安慰自己。

  小姑娘卻趁機拉住了顧夕顏的裙角,繼續吞吞吐吐地說:“……告訴,告訴端娘,我屋裡的那個娃娃……裡面全是金子,給她,給她養老……”

  顧夕顏含淚點頭。

  看,到了緊要關頭,還是念著一直照顧自己的人,自己沒有看錯人!

  顧夕顏只覺得視線一片模糊,咽哽著說:“你別說話,留點力氣,我跑出林子去,很快就回來,你聽話……”

  小姑娘執固地拉著顧夕顏的衣襟,大大的眼睛失神地望著天空,說:“姐姐,你,抱抱我,好嗎?抱抱我好嗎?我從小就希望,就希望有人抱抱,如果,姆媽活著,擁抱也一定像,像姐姐……”

  顧夕顏的腳步再也無法移動,緊緊地一把抱著小姑娘,說不出一句話來。

  理智告訴她要趕快給小姑娘找個醫生,可qíng感卻告訴她,有時候我們活著也不過是那一點點願望,只在心愿達成了,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分別……躊躇中,小姑娘在顧夕顏懷裡低唱著:“……河邊的姐姐唱山歌,對面的哥哥也來合。姐姐唱支唉乃曲,哥哥合首漁歌子……錦園chūn,芳滿庭,羞得姐姐鬢雲松……”聲音漸漸低沉。

  “別這樣,夕顏,”顧夕顏喊著,把小姑娘貼在她的胸口,“……至少別在我面前,我受不了……姐姐也會害怕!”

  顧夕顏的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像針刺般,很細,卻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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