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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鳴琛嘶了聲,視線斜壓,剮了程梨一眼:“叫叔叔。”
程梨心裡罵娘,她都一把年紀了,萬一她叫叔叔對方自認是哥哥輩的,那不是更難堪。
好在那個叫方式的男人示意無礙,並從口袋裡摸了張名片遞給程梨。
他指骨長,程梨看了眼,規規矩矩地接過,餘光還掃了眼外公樂鳴琛。
金屬名片硬而涼,方式兩個字凸起,程梨指腹摸上去,有種磨砂感。
名片上只有這兩個字,和一個郵箱。
程梨從名片上抬頭,再度看向方式,他正迎著她探究的目光笑。
程梨立馬別開眼,聽到樂鳴琛說:“方叔叔是你舅舅的朋友,明年你考美院,需要人指導,接下來這半年,他是你的老師。”
***
次日是大休的周末,程梨一早先從房間裡摸出來,又摸到院牆外。
剛鬆了口氣,聽到身側一聲喇叭響。
程梨下意識地像個猴子一樣想去抱路邊的樹,一側身發現是她草木皆兵想多了,就是輛過路車。
她皺著眉掏出手機,上面有一大早發小程鹿鳴發來的短訊:“這周別回來了,我去替你問問。”
程梨想拒絕:“我本來也閒著。”
程鹿鳴仍舊勸她:“真有消息他們會通知你的,這樣問了真得不等於白問?”
程梨扣在屏幕邊的手不動了。
可能是白問,但總得做些什麼。
真有消息,對方通知的第一人會是樂海音,哪裡會是她。
不過她還是聽了程鹿鳴的建議,回他:“那好,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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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鋼琴家樂鳴琛的女兒樂海音私自跟隨她的老師,青年畫家程渠離家西下。
不久,程梨出生。
十多年後,程渠帶著程梨在自駕寫生的路上在沙漠旁的公路上遭遇車禍。
神智尚清醒的程渠從車內爬出去求救,自此失蹤,生死不明。
又兩年,樂海音將從車禍中倖存的程梨扔出家門。
樂鳴琛發善心,將叛離家門的女兒樂海音生的程梨,弄回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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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渠在哪裡,是生是死,是橫亘在程梨腦中最重要的急需答案的問題。
因為樂海音好像覺得……程渠是被她幹掉了一樣。
過去程梨理解不了,現在程梨覺得樂海音是病急亂投醫。
人失蹤了,總得需要個理由。
她近水樓台,就被樂海音拿來怨一怨。
樂海音琢磨久了,好像還真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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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從家裡出來了,程梨不會再倒回去。
走到山下,公交站牌上寫著線路的起止和終點名:樂山——蟬鳴寺。
程梨看了眼,決定去這個最遠的終點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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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出同門的甘霖陪著任西安到寺廟報導接受社會主義改造的時候,看著寺廟高掛正中的門扁上帶著的“佛光普照”,眼角一抽。
甘霖扯扯立在一旁一言不發的任西安的胳膊:“哥,不然回去再求求鄭指?”
任西安看著甘霖,秋陽跌落滿他身後的石板,他開口聲音懶散,輕描淡寫:“求,我錯了?”
甘霖聽他這懶洋洋的聲音,覺得說什麼都白搭。
任西安將手中拎的包帶塞進牙縫間咬緊,雙手撤出來摸向甘霖頸後。
甘霖老實站著,任西安將他的襯衫衣領揪出來,理了理,拍了拍,見皺巴巴的衣領板正了,告訴他:“你回去吧。”
甘霖:“鄭指讓我送你進去。”
任西安斜他,臉色沉下去:“不用。”
甘霖:“還有一疊表格要給大師傅。”
任西安伸出手:“給我。”
甘霖搖頭:“不行,萬一你隨手扔進垃圾桶呢?”
任西安嘿了聲:“你學壞了啊,哥哥我是那樣兒的人嗎?”
甘霖點頭:“真是。哥你進去好好聽師傅話,爭取早點兒出來回隊裡。”
任西安樂了,要笑不笑地盯著甘霖:“滾,進監獄改造前,罪犯們才聽這種屁雞湯。”
甘霖:“你也別一時衝動。”
任西安唇角勾起個戲謔而玩味的笑:“哥衝動還能怎麼著,拆了這廟不成?”
甘霖抿唇,很嚴肅認真地囑咐他:“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別突然突發奇想真皈依佛門。”
任西安唇畔的笑意一點點收斂起來,甘霖趕在他像掌心拍球一樣拍他前,撒腿跑在前面。
他走了,任西安抬頭看了眼這個未來一段時間內他要待得地方,罵了聲又單手插兜單手拎包瀟瀟灑灑報到去了。
第16章 暴力美學
甘霖跑得不算遠,過了山門便停下等任西安。
山門後列著兩排翠柏蒼松,幾抹蒼翠後,是成列的肅穆碑林。再往外,則是葉片泛黃的楓,樹枝綽約低垂,間或在石板路上撒下零星落葉。
往前,則是層層石階。
石階盡頭,是蟬鳴寺紅牆綠瓦的正天殿,重檐微翹,斗拱彩繪。
殿側的小路旁放著幾口汪了碧色深水的石缸。
裡面睡蓮已敗,只剩綠葉彰顯生機,幾片飄進去的落葉摻和在內,顯得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