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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西安收拾行囊的動作很快,效率很高。
這短短七分鐘時間內,程梨一直盯著他看。
窗外夜色漸染,終於任西安提起行李,衝著樓梯口所在的方位走過來。
程梨視線跟著他,腳上的步伐也跟著他。
邁下第一級台階後,任西安停了下來。
他一回身,程梨沒有防備,幾乎要撞上他的後背。
任西安剛才似乎停下想說什麼,讓她這一撞,把他的話給撞沒了。
程梨倒是有話說,她誠懇地問他:“不沉嗎,我替你拎?”
任西安抿唇,拎包的手攥得死死的。
他繼續往下走。
留給她的那堵寬厚的脊背明顯代表拒絕。
程梨也沒忌諱,自言自語:“一般人追人不都得有這麼點兒眼力見嗎?”
任西安:“……”
這話……
她就不能閉嘴?
兩人下了樓。
任西安將行李扔給站在一樓大廳的周鯨。
周鯨差點兒沒接住,他正為程梨跟在任西安身後現身而疑惑不解。
周鯨沒忍下那點兒好奇心,他一根直腸子直接捅了出來:“你怎麼……你什麼時候上去的?”
程梨眼睛裡寫的話也很直接:跟你有半毛錢關係?
任西安沒理會兩人的隔空交流。
他對周鯨說:“不等了,現在走。”
周鯨點頭,拎著包:“我去開車。”
周鯨一走,程梨重新靠過去,站到任西安身側。
程梨腳步剛停,任西安也走了幾步,走出一樓大廳,站到室外對接門口的台階下。
程梨的靠近本意是縮小同他之間的距離,可結果是任西安離她更遠了。
程梨低頭笑了下。
有些自嘲,有些……覺得他執拗得好笑。
她重新抬頭看過去,只見任西安站在迎風口,手裡多了根煙。
他用長指夾著,程梨看了很久,都沒見有煙霧起。
程梨又重新向他靠過去。
她右口袋裡是火柴盒,左邊口袋裡不是她對周鯨所說的刀,而是個打火機。
滿身上都是火種。
程梨將打火機遞到他身前:“用嗎?”
任西安的眸光隔著半步冬風,掃在程梨臉上。
他聞言立刻看她。
而後他手臂一抬,將夾在指間的煙扔了,煙身那線白從程梨眼前划過,驟然消失。
任西安扔了煙,而後繼續直視程梨。
他喉結劇烈滾動了一番,而後平靜下來。
程梨知道他有話說。
她等。
任西安真得開了口:“幾十個小時了,程小姐繼續這樣,有意思?”
程梨很鎮定,看著他的雙眸回他:“不是有意思,是有所求。”
求你。
涼薄月色打在任西安高挺的鼻樑上。
他側著身,半張臉曝在光下,另一半隱於夜色間。
程梨以為他會走人,繼續拉長她再度縮短下來的兩人之間的距離。
可任西安沒走。
他還站在原地,長腿直立定如山。
隨後任西安以一種語重心長的、想讓她迷途知返的、絲毫沒有氣急敗壞的、很讓程梨意外的平淡語氣說:“之前跟你說的,沒有一句是氣話。”
程梨覺得他此地無銀。
他繼續:“今晚之後,別再見了。”
程梨嘆了口氣,她這條想要重溫舊夢的路,比想像中似乎要更曲折。
更直接的在後面,任西安說:“鬧僵了,很難看。”
程梨哦了聲。她聽出來了,他是說他很堅持他的原則,下手不會留情,不會有所顧忌,她下場會很難堪。
任西安又拋出最後一句:“程小姐以前可能不知道,現在知道倒也不晚,在我眼裡,沒有故人,只有死人。”
字不多,但力道強。
都是自己造的孽,怪誰?
程梨眼神巔了幾巔,心口一涼。
她雖用野狗形容他,可當年的任西安後來更像只挑著眼尾的漂亮且孤傲的孔雀,一晃尾就撩得她招架不住。
如今他性子變了,可道行一樣深。
這幾個字,捏死她的七寸,讓她覺得跟人說話這件事都他媽像翻座喜馬拉雅山一樣難。
她都已經是個死人了,再說話,特麼不就是詐屍嗎?
***
程梨覺得她也快修煉出師了。
任西安話都說到那份兒上了,她還真是不怕打擊……決定繼續詐屍。
周鯨取完車將車開到樓前的時候,程梨走上前。
任西安已經在車停那刻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程梨問周鯨:“你們去市里嗎?”
周鯨用眼角餘光不時掃一掃任西安,點頭:“是。”
程梨往遠處一指:“我車壞了,錢包也不在,這裡也就認識你……了,搭個車行嗎?”
不是大事兒,但周鯨為難地看向任西安。
除了冬風,誰都沒出聲。
周鯨領悟,重新解鎖車門:“上來吧,去後面。”
拋開私心,這的確是程梨回城的最便捷快速的方式。
她坐在周鯨後面,和任西安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