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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帝握住她的手,道:「不,阿蓮,朕會與你親自教養她,阿蓮自比浮萍,於我卻如珍如寶,咱們的女兒便取名為珍萍吧。」
孫姨娘微微一笑,道:「能得皇上這句話,阿蓮死而無憾了。」
話音剛落,孫姨娘便閉上了眼,一瞬白頭,化為蓮花,零落消散於秋雨中。
「阿蓮——」
天啟帝猛地坐起來,守夜的宮人也跟著起身,推醒了伴君的大太監尤安。
尤安年歲漸長,難以承擔守夜之事,因此每日都會有一個小太監與其同眠,留意著天啟帝的動靜。
尤安道:「皇上,您怎麼了?」
天啟帝閉了閉眼,沒說話。
尤安揮一揮手,那小太監立刻出了屋子。
「皇上,您可是夢見了什麼?」
天啟帝重新躺下去,淡淡道:「朕夢見了孫貴人難產的情景,也不知是有什麼寓意。」
尤安道:「奴才倒覺得,皇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您前些日子便把起舞的楊美人誤認為是孫貴人了。」
天啟帝道:「也不知是怎麼了,跟犯了癔症似的。」
尤安道:「太醫說了,皇上只需將養幾日便可,犯了癔症的人,哪還能如皇上這般英明決斷呢?」
天啟帝沉默片刻,道:「尤安,當初孫貴人難產,似乎是李氏解了朕燃眉之急?」
尤安道:「是呀,何止孫貴人,當初二公主出生時,錢氏遲遲不肯派接生嬤嬤來,卻又不許皇上在外邊找人,否則便是一個欺壓平民女子的罪名,若非李娘娘入府,從李家帶了會接生的家僕,只怕就要一屍兩命呢。」
天啟帝道:「當年的情境,何其兇險。」
尤安道:「所以長公主和二公主都親近李娘娘,這也是人之常情。」
「是啊,人之常情,閨閣少女,甫一出嫁,便遭遇了兩樁慘烈的女子難產之事,難怪她會喝藥。」
天啟帝怔怔地出了會神,突然道:「那樣的女子,後來怎麼就能下得了手呢?」
尤安沒說話。
天啟帝道:「尤安,朕當初換了李氏的藥,是不是根本就錯了?」
尤安道:「若皇上不換藥,李娘娘誕下嫡長子,便是外戚干政,社稷不寧,李老將軍年紀大了,李小將軍又跋扈,李娘娘素來親近母家,皇上您一向是知道的。」
「也是,」天啟帝嘆了口氣,「朕舍了一個皇后,避開了外戚亂政,卻不知要避開趙錢之患,又得捨去些什麼,朕一直想著斬斷禍根,甚至連賢妃那樣的,朕都容下了,只是煥兒——唉,只盼煥兒不要令我失望。」
第153章 辛婉儀番外一
我是辛婉儀。
我出生於河東郡遙水縣,家中除了我,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弟弟。
我九歲那年,遙水縣大旱,村中百畝良田,顆粒無收。
我們家原本還算殷實,然而遭此天災,朝廷的賑災糧食又遲遲未到,我們村長便做主,將村中所有養不起的女孩兒賣給外地一商人。
商人將女孩們運到其他各郡縣,分散賣給不同的人,我和長姐因面容還算清秀,被賣給了京城的紅媽媽。
以上這些,都是長姐告訴我的。
我完全不記得九歲前的事情,據長姐說,這是因為我離家那年,飢餓加奔波,生了一場病,燒壞了腦子。
長姐比我大四歲,經紅媽媽調教半年後,便可以做雛妓接客,我年齡尚小,便做丫鬟,給客人端茶倒水,順便伺候我姐姐。
紅媽媽總說,我和我姐姐一樣生的漂亮,只是皮膚太黑,只要我少曬些太陽,把皮膚養的白淨點,很快便也能接客了。
我內心是希望我能早些接客的,我姐姐一個人接客的錢,要養活我們兩個人,實在是辛苦,我好幾次看見姐姐在客人走後,躲在房間裡哭。
我想早點為姐姐分擔。
可是我姐姐在聽了我的話後,破口大罵我「不要臉」。
我很難過。
我姐姐罵完我,便罰我去院子裡站著。姐姐向來如此,只要不高興,便會在日頭最毒的時候,讓我在大太陽底下罰站。
其他姐姐們路過時總會看到我,我感覺很難為情,可她們卻說我姐姐這是在對我好。
我知道平日裡姐姐對我很好,可是這樣在大日頭底下罰站,哪怕我中暑暈過去都不心軟,也算是對我好嗎?
我長到十二歲那年,個子漸漸地高了,卻依然是黑瘦黑瘦的,面相又愁苦,紅媽媽說我生了一副喪門星的樣子,一點兒也不討男人們的喜歡。
我給客人們倒茶時,客人們也總說我生的喪氣,像個倒霉鬼。
我不討男人的喜歡,自然就接不了客了。
紅媽媽說我跟我姐姐長得很像,只是我太黑了,一定是太貪玩,才曬得這黑不溜秋的模樣,她讓我捂上一個月試試,要是捂不白,就只能另尋出路了。
於是我被禁止下樓一個月。
即便我不能下樓,姐姐也堅持要讓我在窗邊曬太陽,早上太陽升起,我就要站在窗邊,一直站到天上掛月亮,我站久了,又餓又累,吃的多,姐姐寧可去廚房用自己的身子換饅頭,也不肯讓我歇一歇。
一個月過後,紅媽媽看到我,長嘆了一口氣。
姐姐也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知道,我這是要另尋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