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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舍望著沈箴懷裡的悅影,有些怯意地摸了摸悅影的小手。
“快叫舅舅!”沈穆清吩咐悅影,悅影立刻大聲地叫了聲“舅舅”。
大舍紅了臉,從懷裡掏出兩個荷包:“紅色的是給悅影的,藍色的給興哥的。”
明霞忙上前收了荷包,又讓跟著沈穆清回來的人給大舍請安。
大舍對著明霞等人到是神色自然,大大方方地受了禮,讓隨身一個叫鋒鏑的給明霞等人打了賞。
看樣子大舍只是對著自己有怯意……
沈穆清的念頭一閃而過,陳姨娘已笑道:“大太太和姑奶奶都一路勞頓,還是下去歇歇……我已吩咐廚房備好了酒菜,等會大家吃個團圓飯。”
“好,好,好。”陳姨娘的話讓沈箴很高興,“等會我們一起吃個團圓飯。”
龐德寶知道自己進京,應該會安排好一切的,怎麼聽沈老爺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和沈穆清都住在沈家?難道是蕭颯出了什麼事?可看沈老爺的表qíng,不像是出事的樣子……
大太太滿腹狐惑地由時靜姝陪著,跟著沈穆清去了聽雨軒。而常惠則由任翔陪著去了外院歇下。
“奶奶!”遠遠地,有個穿著湖色褙子的女子快步走了過來。
沈穆清定睛一看,竟然是英紛。
“英紛!”沈穆清急步上前,“怎麼是你?”
英紛就跪了下來,恭敬地給沈穆清磕頭。
“快起來,快起來!”沈穆清親手攜了她,“你這是做什麼?”
英紛還是執意給沈穆清磕了三個頭,這才起來和大太太見禮,又要給蕭悅影和興哥磕頭,“大姑娘和大少爺我還是第一次見面,無論如何都要讓我請個安。”
規矩如此,沈穆清沒有攔她,英紛就恭敬地給蕭悅影和明霞懷裡的興哥行了禮。
蕭悅影就好奇地望著英紛,喜鵲等人對英紛也有所耳聞,知道她是沈穆清留在京都負責掌管京都事務的人,個個睜大了眼睛瞧她。
英紛眼裡卻只有蕭悅影。見悅影小小年紀卻雪膚花容,眉宇有英氣,不同於一般的小孩子,很是歡喜。
“你怎麼在這裡?”沈穆清奇道,“爺住哪裡?誰服侍呢?”
英紛笑道:“這不是聽說奶奶回來了,所以我特意過來給您收拾收拾屋子——家裡原來服侍的都嫁出去了,新進來的哪有我知道奶奶的稟xing,沒有我怎行!”
還是那脾氣。
沈穆清笑著,有種重回往昔的踏實感覺。時靜姝則掩袖而笑:“那是,我們穆清屋裡沒有了英紛姐姐,只怕是熱茶都喝不上了。”
“任太太也不用打趣我。”英紛和時靜姝說笑,語調十分的親昵,“我們姑奶奶屋裡沒有了我,雖不至於熱茶熱水都喝不上,可那貼心的話只怕要少說幾句。”
“聽見沒有,”時靜姝就望了明霞,“可見你們在穆清身邊,穆清多委屈。”
明霞笑道:“我們都等著看英紛姐姐的手段呢!”調侃著英紛。
大家都笑起來。
大太太看了暗暗點頭。
家和萬事興。能這樣親親熱熱地過日子,才是興家之本。
進了聽雨軒,屋檐下立著一溜低頭垂目的小丫鬟,沈穆清一眼就看見了院子裡的兩棵芭蕉樹。
她不由上前輕輕地撫著樹身:“沒想到長這麼高了!”
“您去了滬定,老爺依舊留著以前在院裡服侍的小丫鬟,”英紛笑道,“仍然和奶奶在時一樣,每天打掃,按四季替換花糙……屋子和您走時一樣。”
沈穆清低頭掩飾眼角的淚水:“我們也別站在這裡說古了,拖著大太太跟著受累。”
“我不累。”大太太笑道,“聽你們說說話,感覺到自己也年輕了幾歲似的。”
“就怕大太太到時候嫌我們聒噪。”英紛笑著親自上前撩了帘子請沈穆清等人進屋。
大家坐下喝了一杯茶,時靜姝和陳姨娘就起身告辭了——把空間留給沈穆清等人梳洗。
英紛則留下來服侍沈穆清。
沈穆清見屋裡沒人了,一直笑盈盈的臉就沉了下來:“英紛,爺出了什麼事?”
英紛回答的也gān脆:“爺去了甘肅,任甘肅總兵。原想等您回來再啟程的,可吏部那邊下了文,爺等了幾天沒等到奶奶,眼看著到了上任的日子,只好帶著龐管事去了甘肅。這件事,老爺也是知道的。”
重點不在於蕭颯去了甘肅,而是“老爺也知道”這句話。
沈穆清決定等會去問沈箴。
“奶奶,爺走的時候,給您留了一封信。”英紛又道,走到八步chuáng里的悶戶櫥邊打開了中間的抽屜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沈穆清,“還說,讓您在家裡住幾天,陪陪老爺,再搬去南薰坊也不遲。”
沈穆清點頭,打開了信。
“穆清,久候不到,只得啟程前往甘肅。滬定一別,已有半年有餘,以為京都夫妻相聚不再分離,誰知道卻不能見你一面,不知道悅影、興哥可好,我心十分掛念你們母子三人。只是京都形勢十分複雜,你來後就會知道。和老爺籌謀多日,苦思脫身之計,正值甘肅戰事吃緊,我主動請纓去甘肅,是在是不得已,還望你體貼……”
沈穆清看著信沉思良久,問英紛:“京都現在到底怎樣了?”
英紛上前幾步,低聲道:“說王閣老有逆謀之罪,已下了詔獄……今上病了……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家都說今上可能活不長了……”
讀古鑒今。歷史是多麼地相似……
沈穆清不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黯淡。
英紛見狀不敢多說,招了小丫鬟進來,自己輕手輕腳地伺候沈穆清梳洗。
待收拾整齊,沈穆清站了起來:“我去老爺那裡,你傳話下去,大太太那邊,暫時穩穩。”
英紛明白,照著沈穆清的意思囑咐下去後,服侍沈穆清去了沈箴處。
第二百五十九章京都形勢
沈箴見到沈穆清並沒有露出吃驚的表qíng,而是指了指身邊的太師椅:“坐!”
沈穆清福了福身,坐了下來。
有小廝上茶。
“這是瑞chūn送來的鐵觀音,”沈箴笑道,“味道很不錯。”
沈穆清笑道:“難得老爺喜歡。”
英紛見這架勢,朝著屋裡服侍的丫鬟打了個手勢,大家都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
屋子裡只剩下了父女倆,沈箴直言不諱地開了口:“想來蕭颯給你留了信了!”
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沈穆清點頭:“我還聽說王閣老以逆謀罪下了詔獄,今上病的不輕。”
沈箴點頭:“不處罪王閣老,不以正名。今上遭此大劫,又怎能不病。”
沈穆清沉吟道:“相公此去甘肅,是不是與此有關?”
沈箴喝了一口茶,神色凝重:“事qíng過去了四、五年,皇上被圏禁尚能復辟。而今上還有林家舊部擁護,秦王又蠢蠢yù動,自然是觀望的多,出力的少,皇上想坐穩那把jiāo椅,卻又不拿雷霆手段,朝廷局面自然曖昧不明。好在蕭颯冷靜下來後能謀定而後動,趁著甘肅有戰事,自動請纓為國分憂,我也十分贊成……穆清,你的眼光要放遠,胸襟要放寬,這爭的不是一朝一夕,是謀得百年身。朝廷之上,擁立之功固然顯赫,可只有純臣才是中流砥柱。何況,蕭颯這一去,從四品升為正三品,也是件好事!”
知道了事qíng的內qíng,沈穆清放下心來。她笑道:“老爺放心,我不是那狹短婦人。”又想到王盛雲被定的逆謀罪下的詔獄,不比沈箴當年的貪墨獄,不由長嘆一口氣,“那王閣老……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可憐三親六眷!”
沈箴苦笑:“如果當年他擁立的是秦王,哪裡還有這等事發生。這就是天意吧!”語氣很是唏噓。
一啄一飲,是不是天定!
沈穆清也頗為感慨。
“你既然只身前來,親家太太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沈箴道,“她不是尋常閨閣,你等會回去就把蕭颯的事對她言明。南薰坊的房子雖好,這個時候住進去卻不是時機,讓她委屈委屈,暫時就在我們沈家落腳。皇上身邊還有汪圖這個謀士,相信朝廷局勢這兩、三個月就會明朗的。你們也不要著急。”
沈穆清應“是”,起身道:“我這就去見大太太。”
沈箴點頭,沈穆清屈膝行禮退了下去,轉身去了大太太那裡。
大太太雖然疲憊,可想到今天的事處處透著蹊蹺,哪裡還睡得著,斜在臨窗的大炕上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聽說沈穆清來了,親自去迎了進來。
沈穆清朝著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大太太遣了身邊服侍的人,沈穆清把蕭颯去甘肅的原由說了,大太太臉上就露出歡喜來:“我們颯兒能娶到你,可真是修來的福氣。商品我不稀罕,只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渡過這一劫。”
“八河那樣的險地他都能安然渡過,”沈穆清笑道,“遇難呈祥,必有後福。您且放寬心,等相公的好消息就是。”
大太太連連點頭,道:“既然親家老爺讓我們暫時別搬,那我就厚著臉皮住下了。趁著我們是客,家裡的事還不多,我們不如找個日子去廟裡給蕭颯上柱香,求菩薩保佑我們家颯兒順利平安。”
別看沈穆清說出來的話充滿了自信,可自己心底也不十分有把握,這個時候能去廟裡上上香,至少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她能理解大太太的想法,何況自己也想去。
沈穆清滿心歡喜的樣子:“還是您考慮的周到。”請玉簪去拿本huáng歷來,“您看什麼時候去合適。”
大太太翻了huáng歷,看著這幾日都沒有什麼好日子,要到五月二十五才有祈福、祭祀、出行的好日子。
“橫豎還有六、七天,”大太太笑道,“你趁著這幾日好好休息休息。”
沈穆清點頭,兩人說說笑笑,大太太落了心,自然不再qiáng忍著,倦意叢生,沈穆清見著,說了兩句話就起身告辭。
……
回到聽雨軒,沈穆清也睡了一覺,再醒來,已是huáng昏時分。
“悅影和興哥呢?”她坐在鏡台前由丫鬟們給自己梳頭,問一旁服侍的英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