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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李氏笑道,就聽見沈箴道:“昨天劉寓兄想為原翰林院魯學士的長孫做冰人……”
李氏就重重地咳了一聲,揚聲道:“穆清,你這幾天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沈箴也反應過來,朝著女兒尷尬地笑了笑。
沈穆清知道這兩口子是要商量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忙屈膝行禮退了出去,又吩咐落梅:“想辦法探探夫人和老爺都說了些什麼!”
落梅神色緊張地應聲而去。
沈穆清對門當戶對的父母之命並不排斥,至少大家的生活環境都差不多,溝通起來比較能理解。但她也不會把自己的婚事完全放在父母手中,最起碼要確定所嫁之人人品端正才行。
落梅過了好一會兒才返回來:“問了太太跟前服侍的橙香。老爺和太太雖然提了姑娘的婚事,但都認為姑娘的年紀還小,慢慢挑個好的,等兩年也不遲。不過,四姑娘的婚事卻定下來了。”
“堂姐的嗎?”真是有心種花花不發,無心cha柳柳成蔭。沒有聽到自己的消息,卻聽到了沈月溶的消息。“老爺和太太是怎麼說的?”
落梅的臉色有點白,道:“今天老爺晚回來,就是被那姓任的在門口攔下了。那姓任的也不知道和老爺說了什麼,老爺就在花廳里見了他,還留了飯。”
這麼厲害!不過是見了一面,就能混進沈家的花廳吃飯。不過,這也更能說明這個姓任的心底不純。要不然,沈月溶又不是什麼千姿百媚的絕世佳人,姓任的為什麼花這麼大的力氣結這門親事。
沈穆清道:“老爺沒有回太太那裡吃飯,原來是陪著那姓任的!”
落梅點了點頭。
“後來怎樣了?”
“老爺就對太太說,這個姓任的配四姑娘,也沒的委屈她。讓太太明天說說四姑娘,過了年送四姑娘回太倉。”
沒想到事qíng竟會這樣的發展。
沈穆清不由苦笑。
沈月溶的婚是白逃了。
當下無話,沈穆清由珠璣服侍著歇了。
英紛和明霞卻拉了落梅躲在西廂房裡說話:“老爺和太太真的沒有說姑娘的婚事?”
“橙香說,真的沒有說。”
英紛撇了撇嘴:“那小蹄子的話怎能信。”
落梅就露出了少有的浮躁。
明霞神色黯然:“我說怎麼一下子進了這麼多的小丫鬟……想來是給姑娘準備的陪嫁丫鬟。英紛姐,你有什麼打算?”
英紛神色有些不甘:“要是太太指的人好,我就嫁過去過我的日子去。要是指的人不好,我就請了自梳,一輩子服侍姑娘。”
“你可別胡來!”落梅神色緊張,“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英紛冷冷地一笑:“姐姐還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沈家吧!”
落梅一怔。
“我家只有四、五畝水田,剛能維持個溫飽。因為母親生了六個女兒,沒有兒子,父親就和母親吵著要僱人生子。家裡拿不出這錢來,父親就把最大的三個女兒賣了……我就是那第三個女兒。”
落梅和明霞愕然。
英紛眉角輕攏,表qíng有幾分尖銳:“你們再看老爺。太太為他受了多大的罪,兒子、女兒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可結果又怎樣,還是為了有兒子納了妾……這首輔夫人的榮耀,這奮鬥了一輩子的家產,還不是落到了肚皮掙氣的人手裡……”
落梅上前就捂住了英紛的嘴:“快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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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穆清起了一個大早,給李氏請過安後,找了個明天去廟裡要準備東西的藉口,在那裡略站了站就回了安園。
過了一會,朝熙堂那邊就鬧開了。
沈穆清讓英紛把安園的丫鬟、媳婦、粗使的婆子都拘在園子裡不准出去。
快晌午的時分,那邊才消停。
沈穆清鬆了一口氣,忙去看李氏。
朝熙堂里靜悄悄的,丫鬟媳婦都靜聲屏氣地立在屋檐下。
沈穆清進了屋,就看見李氏神色疲憊地歪在西稍間臨窗的大炕上。
她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迴避這事,讓李氏一個人面前對的。
李氏倒無所謂:“這原也是意料中的事。”
沈穆清沉吟道:“姐姐有沒有說她到底為什麼不同意這樁婚事?”
李氏苦笑道:“說是受不了任氏做她的長輩。”
也是,想來她母親活著的時候也沒有少受這妾室的氣。
沈穆清道:“那,太太準備怎麼辦?”
李氏正yù開口說話,被李氏派到沈月溶身邊服侍的chūn意突然沖了進來。
她臉色煞白地嚷道:“太太,太太,不好了,四姑娘上吊了!”
大家俱都一驚。
李氏撐著炕桌就要起身,誰知道剛挪動了兩下,身子朝後一仰,人就倒在了炕上。
一時間,大家都慌了。
離李氏最近的橙香、翠縷和陳姨娘都沖了過來,把李氏團團圍住,“太太,太太”地一陣亂叫。
chūn意更是兩腿一軟,就癱在了地上。
(好奇哦,這樣沒日沒夜的趕文,累得不行,卻又覺得很充實⊙﹏⊙b汗……難道我天生就是個勞苦的命(@﹏@)~!!!!)
第四十三章寧死不願
更新時間2009-11-2718:10:58字數:3175
沈穆清剛開始也很驚恐,被陳姨娘幾個吵嚷著,立刻冷靜下來。
她一邊掐著李氏的人中,一邊喊汪媽媽:“快去叫大夫,再派人去堂姐那裡——這青天白日的,她旁邊有人,應該是虛驚一場。”
汪媽媽猶豫了一下,才應聲而去。也因為她這一聲答應,屋子裡的人稍稍鎮定了些。
李氏的人中被沈穆清掐得都有些紫了,還沒有什麼動靜。沈穆清心裡怦怦亂跳,臉上卻不敢露出任何懼容,就在她有些束手無策的時候,李氏“嚶嚀”一聲,張開了眼睛。
沈穆清欣喜若狂,大喊了一聲“太太”。
李氏望著額間滿是薄汗的沈穆清,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月溶那邊,怎樣了?”
“我讓汪媽媽去看了!”沈穆清忙道,“您別擔心,她身邊有自己隨身的兩個媽媽,還有丫鬟媳婦婆子,不會有什麼事的!”
李氏點了點頭。
沈穆清扶著她倚在大迎枕上,又親手餵了一杯水她喝:“太太好些沒?”
李氏笑道:“我沒事。剛才就是起身起急了!”
正說著,汪媽媽回來了。看見李氏沒事,她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聲帶哽咽地喊了一聲“太太”。
李氏微微地笑:“那邊怎樣了?”
“還好救的及時!”汪媽媽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濕潤,“已經去叫了大夫。”
李氏掙扎著起身:“走,我們去看看去!”
汪媽媽攔著:“這怎麼能行?太太還是躺會,等劉先生來了,看他怎麼說再去也不遲啊!”
“是啊!”沈穆清附議,“要不,我去看看!”
李氏沉思了片刻,道:“也好,那你就代我去看看吧!”
沈穆清把李氏託付給了汪媽媽和陳姨娘,自己帶著落梅和珠璣去了香圃園。
香圃園在沈家算不上是個大院子,但三間正房,加上兩邊的廂房,也有七間屋子。她進去的時候,就看見李氏給沈月溶指的丫鬟媳婦都站在院子裡竊竊私語,沈月溶身邊的huáng媽媽和楊媽媽卻不在其中。
看見沈穆清,丫鬟媳婦們都立刻靜聲屏氣地退到了一旁。
chūn意三步兩步上前,幫沈穆清撩了帘子。
進了屋,沈穆清就看見沈月溶面色蒼白、神色木然地躺在黑漆螺鈿chuáng上,huáng媽媽和楊媽媽一坐一站,俱都俯身望著沈月溶低聲和她說著什麼。
聽到動靜,兩位媽媽抬頭望過來。站著的楊媽媽忙迎了過來,那huáng媽媽則伏在了沈月溶身上大聲哭了起來:“……我的姑娘,你怎麼如此想不開啊……太太不在了,你還以為有誰會真心疼你啊……你自己得學著珍惜自己啊……”
“huáng媽媽,這話我可不愛聽!”沈穆清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要不是真心疼姐姐,我家太太何苦背這縱容之責;要不是真心疼姐姐,憑那姓任的身份地位,他怎能在老爺面前答話;要不是真心疼姐姐,又怎麼會決定年後再送姐姐回太倉……媽媽說這話,也太不憑良心了!”
沈穆清話里夾槍帶棒,倒把huáng媽媽說的一愣。
屋子立刻升起一股緊張的氣氛。
楊媽媽忙陪笑道:“姑娘千萬別往心裡去,huáng媽媽是一時急糊塗了……”
沈穆清得理不饒人:“兩位媽媽是隨著姐姐從太倉來的,在姐姐心裡,只怕是最親近的人了。這個時候,不幫著姐姐拿主意,反而竄著姐姐在這裡胡亂折騰,哪裡有一點兒主事的樣子。早知道如此,太太就不應留了你們在這裡住下,或是那姓任的找來時就讓你們隨著他回去算了。”
楊媽媽滿臉委屈,yù言又止。
沈穆清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地坐到了沈月溶的chuáng沿。
楊媽媽忙拉了huáng媽媽在一旁立著。
沈穆清望著目光呆滯的沈月溶,冷冷地道:“姐姐對我們太太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要在我們家上吊,讓我們太太來背這個惡名。”
沈月溶聽了,無神的眼眸就輕輕地轉到了沈穆清的臉上。
沈穆清鬆了一口氣,繼續道:“我自懂事以來,不知道太倉老家還有你們這門親戚。現在出了事,反而是我們的不是。姐姐真是好手段,一面說著不滿意二老爺對婚事的安排,一面卻依仗著我們老爺憐愛侄女的心意處處為難我們家老爺……”
她的話還沒有落音,沈月溶的眼淚就撲撲地落了下來:“……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既然如此,為何要如此行事?”沈穆清的口氣咄咄bī人,“回太倉的途中跳河,出嫁的前一夜到祠堂去上吊……哪一樣不能死,為何偏偏選在我家。”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沈月溶掩面大哭起來,“我過的有多難,你知不知道……母親病重,大夫說了不能動氣,要好生休養,她卻為了件chūn裳的尺頭和家裡的管事媽媽吵個不休,還鬧到了父親那裡……太太就是讓她氣死的……讓我嫁給她的侄兒,我寧願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