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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銀環都哭出了血淚。
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惡毒的陳硯松支使下人,合上了棺材。
眼前漆黑一片,她看不見,卻能聽見頭頂傳來咚咚咚地釘棺材的聲音,亦能感覺到他們抬起了棺,扔進個深坑。
這輩子好短啊。
後悔麼?有點。
如果沒有生了背叛的心、如果沒有結識陳硯松、如果沒有入極樂樓……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她第一次見到吳十三的時候。
那年江南春暖花開,那個受傷的俊美少年劫持了她,而她耳邊說:「幫我脫身好不好?求你啦。」
「好。」
戚銀環唇角浮起抹虛弱的笑,喃喃答。
她頭停靠在白鴻鵠的肩上,哭得像個小孩:「師父,環兒活得好累啊。」
第86章
深夜的洛陽靜謐而美好, 月的光華撒在雨後的石地上,風一吹, 小水窪處就像裝滿了碎銀子的錢袋, 似還能聽見叮鈴叮鈴地響聲。
馬車慢悠悠地搖曳在洛陽的長街。
車內有些昏暗,魏王懶懶地歪在軟靠里,雙手交疊在腹部, 閉眼小憩。
玉珠則蜷縮在車口,她抱住雙膝,頭側枕在膝頭, 黑髮散落了一身。
已經從陳家外宅出來有小半個時辰了, 她依舊心有餘悸。
戚銀環得到了應有的下場, 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挺感慨的,刨除心狠手辣的那面, 確實是個奇女子。
玉珠偷摸望向魏王, 他此時好似睡著了,呼吸平穩、神情輕鬆, 一點也瞧不出,他今日殺氣騰騰地裁決了數人的性命。
玉珠不由得低頭輕嘆了口氣,也不知她和十三的命運會如何, 魏王會不會放過他們倆。
「在想什麼?」魏王忽然開口問。
玉珠身子一頓,坦誠相告:「在想戚銀環。」
魏王仿佛來了興致,睜開眼,笑吟吟地看女人, 柔聲問:「想她什麼?」
「嗯……」玉珠避開他依舊熾熱的目光, 低頭嘆道:「在想她恣意又瘋狂的一生, 剛竟冒出個念頭,若是十三最開始與她相愛,她會不會就走不上這條路?假若沒有我,他們會不會在一起?畢竟,戚小姐真的是個很美的女人,而且那麼痴心。」
魏王身子略微前傾,笑道:「孤王問你個問題,你覺得要是再給陳硯松一次機會,他會死守你一個女人?還是依舊在外面拈花惹草?他會為了你不顧性命,還是像這次一樣,為了取悅孤王,給你下藥,親手把你送到孤王身邊?」
玉珠低下頭,抿住唇沉默不語。
「看來你已經有了答案。」魏王笑笑,淡然說道:「這就是人的天性。孤之前調看過十三的密檔,他是極樂樓的頂尖殺手,手上沾滿了血腥,你能說他是好人麼?但是他接的刺殺對象卻全都是窮凶極惡的人、亦或是魚肉百姓的貪官惡吏,從這點來看,你又能說他是惡人麼?所以,老和尚的慈悲之門敞開,十三進去後停下了腳步,願意坐在蒲團上聽老和尚王八念經,而銀環只是進去打了個照面,一刻都不肯多留。」
玉珠完全無法將眼前的男人與那個殘忍暴戾的王爺聯繫起來,頷首淺笑,「您是個很有智慧的人。」
魏王順勢摟住女人,語氣曖昧:「忙亂了這一整日,孤身子實在乏累,你陪孤去章台行宮泡泡溫泉。」
玉珠不著聲色地挪動了個地方,頭越發低沉,這句話背後什麼意思,都不用猜,他還是不願放過她。
魏王胳膊尷尬在半空了,他笑了笑,輕撫了下她瑟瑟發抖的胳膊,問:「你既不願去泡溫泉,孤也不勉強你,這麼著吧,你今晚便伺候在孤王身側,只是上藥端茶,這能不能做到?」
玉珠心裡是拒絕的,但怕激怒他,強笑道:「妾身刺傷了您,就算您不說,也該端茶遞水侍疾的,那個……那個……」
玉珠猶豫了片刻,可憐巴巴地望著男人,「能不能讓我先見一面十三?他今兒受了很重的傷。」
魏王不著聲色地嘆了口氣,微笑著窩回軟靠里,閉眼休息,淡淡道:「可以。」
王府
月色淒迷,魏王府的亭台樓閣在白日裡看,是富麗巍峨,可在夜裡瞧就有如閻羅殿似的,偶爾從花樹叢中飛出來只孔雀,撲棱這大翅膀,能把人嚇一大跳。
王府很大,玉珠和魏王一前一後坐著軟轎,穿過好幾道拱門、十幾條遊廊和小路,終於到了白日的那個演武場。
場子內倒是燈火通明,屋檐下懸掛了十幾盞寫了黑色「奠」字的白燈籠,棺材還在,念經的和尚們不在了,而在正中間擺這個極大的鐵籠,吳十三此時就盤腿坐在裡面,背對著她。
玉珠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將十三當牲畜麼?太羞辱人了。
「十三!」
玉珠呼了聲,提起裙子朝他奔去。
吳十三聽見熟悉的聲音,忙跪轉過身去,一手抓住鐵籠,另一手從窄窄的間隙伸出去。
玉珠抓住他的手,借著昏暗的燭光,她焦急地上下看男人。他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得很,唇也微微發白,衣裳到處都是被刀劍刺劃出來的破口,頭髮披散在身後,甚是悽慘。
「你……」玉珠淚如雨下,手伸進鐵籠中,撫著他的臉,往下,又輕摩挲他的肩,記得今晌午惡鬥,他被一個殺手迎面一刀砍在肩上,流了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