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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抿了抿唇,糾結了許久,仰頭急道:「王爺,其實駿彌公子等人真的不是被十三殺的,他得罪您都是因為我,您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
「停車。」
魏王忽然開口,他給那杜朝義使了個眼色,杜朝義會意,簡單地收拾了下藥箱,躬身下車了。
外頭悶雷陣陣,雨點子噼里啪啦地砸在車頂上,車子搖搖晃晃地行在雨中,內里有些昏暗,藥味兒和血腥味很濃。
魏王並沒有回答玉珠的問題,男人雙手捅進寬大的袖子裡,閉起眼小憩。
玉珠越發不安了,一點點往車口處挪,她環抱住雙腿,心亂如麻,魏王殺人的狠厲歷歷在目,這人是一點情面都不講的;十三受了重傷,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福伯父女被拘了好多日,不曉得情況如何?
玉珠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這時,魏王面上浮起抹痛楚之色,他從懷裡掏出只瓷瓶,往口裡連倒了數顆黑色丸藥,沒有嚼,直接吞下去,牙關緊咬,似在忍耐,隨之將大氅裹緊了些,幽幽道:「那會兒,孤王發現你額角上的傷還沒有徹底消去,這麼漂亮的女人,若是留了疤可不好,等今晚的事完了後,叫杜朝義給你配點祛疤散腫的藥膏。」
玉珠下巴抵在膝上,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問:「咱們要去哪裡?」
「你現在才想起問?」魏王嗤笑了聲,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女人,手指了指自己的下頜,「那晚孤王做了件錯事,傷害了你,可你也刺傷了我,咱們便算扯平,好不好?」
玉珠嗯了聲,想了想,怯懦地道:「您的傷勢如何了?」
魏王看著瑟瑟發抖的她,打趣:「你滿心滿眼都是小情郎,總算還記得關心一句孤王。」
玉珠臉頓時紅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王爺似回到了之前那個來蘭因觀看她的男人,寬厚大度,還能談笑風生幾句。
「對不住啊。」玉珠忙道歉,端端正正地跪坐好了,問:「您的身子好些了麼?」
「放心罷,孤王命硬,閻王爺也不敢收。」魏王痛苦地呻吟了聲:「雖死不了,但日日受蝕骨銷肉的痛苦。」
說到這兒,他輕錘了下肩頸,直勾勾地盯著玉珠:「你過來,給我揉揉肩。」
玉珠頓時慌了,下意識覺得老狗日的又要強迫她,頓時想拔下簪子防身,可轉而想到洛陽城和無數的僧侶因她受難,且此番自投羅網,本就是要平息魏王的怒氣。
哎。
玉珠跪行著上前,手顫抖舉起,搭在男人的肩膀,他的肩很寬,正當壯年,胳膊將窄袖撐得滿滿的,手很大,若細看,指甲縫裡還有殘餘的血……就是這雙手,在頃刻間殺了數名殺手。
「很舒服。」魏王閉眼,享受著按摩,忽然壞笑著問:「你不怕孤王又強迫你?還是說你偷偷藏了什麼碎瓷片子,想趁孤王不注意,抹了我的脖子?」
玉珠手沒停,繼續按,苦笑:「吃一塹長一智,妾身不敢再傷您,因為這代價我實在承受不起。」
「可你心裡還是不服氣的。」魏王抬手,拍了拍女人的胳膊,柔聲問:「這些天在做什麼?千萬別告訴孤,你沒日沒夜地和十三在一起廝混,孤真的會吃醋。」
玉珠笑笑:「那您還是吃吧。」
魏王撇撇嘴,嘆道:「十三的確是個討喜的小子,不過,比起孤二十多歲的時候還差太遠……那時孤和同袍兄弟們痛擊越國騎兵,真真應了岳武穆那句『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當年鎧甲白馬、意氣風發,拱衛這大好河山,為娘親爭光,如今回首再瞧,兩鬢已染上了霜。」
男人怔怔地望著被雨打濕的車帘子,唇角含著抹淺笑,整個人完全靠在玉珠懷裡,問:「記得那晚你說太后鄙薄孤王,孤還不信,現在……玉珠,你說一個母親,會不會痛恨她的孩子?」
玉珠身子僵直,動也不敢動,她想了想,回道:「朝局妾身不懂,不過有時候父母確實不會一碗水端平,子女也定會心生不滿,不怪您生氣。」
「也就你敢跟孤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了,他們都勸孤,說太后這麼多年一直疼愛厚待孤,其實孤心裡清楚得很,先君臣江山,後兄弟母子,生在帝王家,情分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其實孤早都該料到會發生這些事,到底是孤痴心妄想了。」
魏王苦笑了聲,忽然轉身,將女人摟在懷裡:「玉珠哪,孤真羨慕你的女兒,有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好母親。」
他動情地吻向女人的臉,輕聲哽咽:「孤王真的是很喜歡你,可你為什麼,就不能回應一二……」
玉珠嚇得忙掙扎,往開推他,可又不敢使太大的力,只能說:「您抱得太緊了,妾身要喘不上氣了。」
就在此時,馬車忽然停了。
崔鎖兒恭順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主子爺,咱們到了。」
魏王厭煩地喝道:「知道了!」
他依依不捨地鬆開玉珠,見她這會子嚇得臉都白了,笑了笑,愛憐地摩挲了下她的胳膊,起身下了馬車。
玉珠鬆了口氣,她此時如同一根繃緊得弦,仿佛稍微有個外力,就會斷掉,可又無法改變現狀,只能不住地在心裡安慰自己,之前崔公公說了,王爺如今重傷,行不了房。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定要相信崔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