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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蘭因觀。
這會兒剛到亥時,夜裡的暑熱正濃,觀里靜悄悄的,許多日沒人打理,地上落了灰土,外頭的桃樹未被澆灌,葉子蔫不拉幾的。
吳十三輕車熟路地抱了一捆柴去廚房燒水。
玉珠則回了自己的主屋,找到火摺子,將蠟燭點了起來,她簡略地拾掇了下屋子,從櫃中取出條繡了芍藥的肚兜,一套銀紅色的小衣,而這時,吳十三也拎著熱氣騰騰的木桶進來了。
他往浴桶里倒了幾瓢水,涮洗了下桶,之後將熱水和涼水接連倒進去,對梳妝檯那邊坐著的玉珠笑道:「好了,你過來試試水溫,若是涼的話,我再添些熱水。」
「嗯。」玉珠應了聲,拿著蘇合香露走過來,她心砰砰直跳,只覺得浴桶里的氤氳熱氣要把她蒸熟了,一眼都不敢看吳十三,手劃了把溫熱的水,小聲說:「你還站這兒幹嘛?出去啊。」
吳十三沉浸在她那嬌羞醉人的笑里,猛地回過神來,手背蹭了幾下發燙的耳根子,彎腰拾起木桶,忙往外走:「你洗,你慢慢洗著,我這就出去。」
「哎。」玉珠踮起腳尖,望著走到門口的男人,銀牙輕咬下唇,「你不會偷看吧?這浴桶挺大的……」
吳十三背對著她,手舉起發誓:「要是偷看,就讓我變成崔鎖兒,後半輩子蹲著撒尿。」
他頓了頓,略扭過臉,用餘光看她,曖昧一笑:「我以前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現在知道你肯給,就不急了,嘿嘿,你慢慢洗哈。」
說罷這話,男人便出去了,還貼心地將門關好。
玉珠手捂住心口,她才不信哩,原地站了會兒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將門偷偷扒開條縫兒,往外看,嚯,吳十三此時正在掃院子,掃完後,他就挽起袖子,去東南角那邊劈柴。
玉珠嘩啦一聲打開門,揚聲問:「你在干麽?」
吳十三手裡攥著斧頭,回頭詫異道:「你怎麼還沒洗?水都要涼了。」
「我問你現在在干什麽?」玉珠沒好氣問。
「劈柴啊。」吳十三揚了揚斧頭,笑道:「柴不多了,得劈一些存貨出來,明兒才能燒火做飯吶。」
玉珠簡直有些心塞,斥了句:「你手和胳膊上都有傷,仔細流血!」
「沒事兒。」吳十三咧著口大白牙,「我用右手,右手好著哩,還很有勁兒呢。」
玉珠氣得嘭一聲摔上門,往下脫衣裳,罵罵咧咧,「真不知道愛惜自己,若是傷口迸裂了,我可不給你上藥!」
玉珠將脫下的衣裳甩到椅子上,赤著身,一步步朝浴桶走去,坐進去後,頓時被股子暖水包裹住,真舒服哪,她搓洗著頭髮,把蘇合香露倒進水裡,身子懶懶地靠在浴桶壁上,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子,疑惑道:「身段挺好的啊,他咋回事?難不成跟和尚待時間長了,對這方面漸漸沒興趣了?」
玉珠手拍了下水面,水珠兒頓時濺了自己一臉,她斜眼瞪向門那邊,小聲啐罵:「真是蠢到家的東西,木頭、笨蛋!都到這步了,你只要稍微說一句,我就、就……給了啊,哼,這會子倒成正人君子了,行,你可好好等著吧。」
玉珠氣呼呼地搓洗身上,同時罵吳十三簡直不開竅。
罵著罵著,也就洗完了。
她從浴桶里出來,用干手巾擦了擦身子,穿上肚兜小衣,又尋了身凌紅色的寬袖紗衣換上,一邊擦頭髮,一邊往外走,剛打開門,一股清涼之風就迎面而來,鬆快!
咦?
院子裡怎麼沒人?吳十三呢?
這時,她聽見頭頂傳來陣叮叮咚咚的聲音。
玉珠急忙跑到院子中間,發現此時吳十三正蹲在最邊上那間屋頂,腿邊放著個竹籃子,見她出來了,笑著沖她招手。
「洗完了麼?」
「嗯。」玉珠冷冷應了聲,沒好氣問:「你在房頂干什麽呢?」
吳十三揚了揚手裡的瓦片,笑道:「之前璃心同我說了一嘴,說她屋頂的瓦壞了,下雨漏水呢,我閒著也沒事兒,就上來補一下,對了,你屋子漏雨不?要不待會兒我檢查一下,也給你補補?」
玉珠白了他一眼,說「不用了」。
她徑直往外走,心道,再暗示一回,你小子要是還不懂,那、那就打光棍,後半輩子和你那有勁兒的右手過去。
女人冷著臉,陰陽怪氣地說:「難道我們家雇不起泥瓦匠了?要你在這裡獻殷勤?你下來,咱們坐外頭聊幾句。」
吳十三頓時愣住。
怎麼回事?
今晚來的路上,聊得挺愉快的啊,她怎麼忽然就生氣了?態度冷冰冰的,還一直瞪他剜他,給他甩臉子。
難道他哪句話說錯了?還是做錯什麼事了?
吳十三咽了口唾沫,看著玉珠雙臂環抱在胸前,昂首闊步地往觀外走,心一驚,有什麼話不能在裡頭說,非要到觀外?
噯?
莫不是要趕走他?
吳十三急得忙順著梯子下地,小跑著跟了去,心道:待會兒不管她發什麼火,惱什麼 ,先道歉,對,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第75章
這會兒剛到子時, 正是長夜寂寥的時候,晚風吹來, 吹得桃樹葉發出颯颯聲。
吳十三惴惴不安地緊隨女人出了蘭因觀, 借著皎潔月光看她,她的黑髮濡濕著,用一根檀木簪胡亂綰起來, 有幾縷緊貼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