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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悵然亦無奈。

  她被他納入懷中,疲憊而安心地閉上了眼睛,臨睡去前動了動嘴唇,說出一句話:「阿遷,讓我歇一歇。」

  ……

  三日後。

  江憑闌在略有些顛簸的馬車裡醒來,睜眼看到一個圓圓的腦袋正探在自己枕邊,見她醒來似乎也沒太多意外,朝她幾分恭敬地笑了笑。

  她也跟著回她一笑,聲音飄忽地道:「我們所有人辛辛苦苦爭爭搶搶,繞了這麼些年,卻誰也沒料到,最終還是走回了原點。南燭,好久不見。」

  南燭向她彎彎眼睛,問道:「江姑娘說的是這兩分天下,還是這兩分天下里的人呢?」

  江憑闌眨眨眼偏過頭去,並未答話,半晌後只是道:「南燭,我們不是敵人了嗎?」

  「江姑娘希望我們是敵人嗎?」她略帶狡黠地笑了笑,「千氏族人忠於皇甫皇室,陛下不希望我們是敵人,我們就不會是敵人。」

  南燭這話倒也恰好印證了江憑闌的猜想。其實她早該想到的,倘若千氏族人仍舊忠誠於神武帝,那麼皇甫弋南不可能順利坐上皇位,甚至不可能活著。

  「那就不是吧。」她似乎很累,稍微開口說了幾句眼皮就沉得厲害,接連十七日奔波,一夜殫精竭慮與數萬人周旋,哪怕睡上三日也還遠遠不夠。她又重新閉上了眼,片刻便枕著小臂睡著了。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什麼都不在乎了,不論身側坐著的是敵是友,不論前路向的是南是北,都不在乎了。她不想思考,阿遷是怎麼會出現在昭京的,如今又去了哪裡,也不想問清,得知她出事的皇甫弋南和微生玦都做了些什麼,還有在她睡著的這些時候,西厥是否平定了,大昭是否收復了,南國是否統一了。

  這些所有,她通通不想管了。

  權當自己已經死了。

  再醒來的時候,江憑闌被南燭攙扶著下了馬車,遠遠望見青山白雲深處一座若隱若現的廟宇。

  南燭見她不問,便主動解釋:「江姑娘,此地空霧山,地處南北兩國交界一線,既不屬南國治下,也不屬北國管轄。」

  天轉涼了,她攏了攏衣袖,遠望許久才道:「我當了這麼些年的攝政王,竟不曉得國境線外還有這樣的三不管地帶。」

  南燭垂眼笑了笑,心道她當然不知道,因為這地方是今日才辟出來的。南北兩國的帝王很有默契地各自向後退了一步,讓出這一線地方來,撒手不管了。

  兩分天下,莫非王土,既然她不願被他們任何一人納入懷中,他們就只好割裂了疆域,替她尋一個棲身之所。

  「江姑娘,天寒,我們走吧。」

  江憑闌點點頭,一步步向深山裡走去。

  ……

  兩個月後,除夕。

  青燈古佛的寺廟裡,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一路穿過迴廊小跑著進了一間內室,她的臉凍得通紅,似乎是在外頭吹了許久的冷風,看見內室里正在禮佛的女子立即興奮地笑起來,「江姐姐,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來?」

  女子剛在蒲團上跪完了禮,也不斥責她這般大呼小叫的擾了佛門清靜,只是彎了彎嘴角起身,摸了摸她的腦袋道:「阿韻給姐姐帶了什麼?」

  叫阿韻的姑娘笑得一臉神秘,將背在身後的手唰一下伸到了前頭,攤開掌心道:「是雪啊!江姐姐,外頭下雪了!」

  江憑闌低頭看見她掌心團起的雪,忽然收了笑意,愣起神來。

  阿韻是寺廟裡的師太從山下撿來的孤兒,打小就長在這裡,沒去過別的地方。而空霧山此地卻是罕有見雪的。若掰著指頭數一數,上一回下雪,還是在她牙牙學語的時候。

  她見江憑闌這樣子,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可仔細想想卻又實在沒什麼不對的,就也收了笑意,小心翼翼問:「江姐姐,你不喜歡雪嗎?」

  江憑闌聞言回過神來,笑著道:「沒有不喜歡,只是覺得有些冷。」

  阿韻立即反應過來,一連「哦」了好幾聲,奔出去將雪糰子扔了,又匆匆跑回來,「江姐姐,是我忘了,你是從外頭來的人,這雪對你來說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江憑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問:「這麼說來,這裡往年不下雪嗎?」

  她搖搖頭,「是今年這天格外的寒,才有雪的。」

  「格外的寒嗎?」江憑闌輕輕重複一句,隨即偏頭看向屋裡那扇向北開啟的窗子,望著外頭忽起的鵝毛大雪道,「那北邊一定更冷吧。」

  阿韻點點頭,「這是肯定的啊!」說罷看見江憑闌眼底空茫的神色,忙又道,「江姐姐,我聽師太說,你每日禮佛都是在為一位北邊的故人祈福,你可是擔憂他會冷?你放心吧,他的屋子裡一定跟咱們的一樣,擺了暖爐的。」

  她說完就見江憑闌眨了眨眼,似乎沒有再要開口的意思。她抬起頭來,直仰得脖子都酸了,也看不出眼前的人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實際上,這幾個月來,這位姐姐的神情一直就是這樣淡淡的,不論聽見什麼,看見什麼,甚至就連笑也是淡淡的,仿佛並非真心想笑。

  起初的時候,她還纏著江憑闌問一些外頭好玩的事,後來師太說,這位姐姐到這裡來,就是想忘了外頭的事,她就不敢再問了。

  阿韻離開了內室,去外頭玩雪了。過一會,寺廟裡的師太進來,端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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