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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失望說道,「真可惜,你竟然都忘了。那你總該記得燼,那個被困在死魂潭,與你一起歷經無數次生死的男人吧?」
「……」
「你們一起去偷火焰之花,結果你卻中了劇丨毒,為了讓你活下去,他親手將你的記憶封存,送你來漁村,修改了所有人的記憶,讓你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漁家女。真是煞費苦心呢,你也都忘了,是麼?」
長風從他的話里捉到了重點,猛然醒悟,「假設我能活下去是因為記憶被封存,那你如今說這些,試圖勾起我的記憶,那你的居心何在?你要殺了我,你不是好人!」
男子也沒想到她反應如此迅速,他吃吃笑了起來,那張普通的臉漸漸變了模樣。
變成了一張邪魅冷漠的臉。
夜魔君冷笑道,「你可真是個難纏的姑娘呢。」
長風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可夜魔君卻出現在她身後,附耳低語,「看來又要浪費我一些力氣,來解除你腦子裡的封印呢。」
長風想跑,但她已被定身。
夜魔君聲音如鬼魅傳入耳內,「神界的公主,怎能淹沒在人間呢……」
「砰——」
話音落下,長風頓時墜入無盡深淵中。她背身朝下,劇烈的狂風將她的裙擺拂得亂飛,青絲飛起糾纏,在她眼前交織出一副又一副的畫面。
她看見了當年戰死的娘親,又看到了復活的娘親。
她看到了被夜魔君殺死的父親。
還有三界之戰。
還有……燼。
那書生撕開皮囊,正是她朝思暮念的人。她看見了他的雙眼,那樣深沉,又那樣滿是憐惜。
長風伸手想撫摸他的臉,可她的身體卻還在下墜,不知要墜落何處。
眼前的畫面仍在閃爍,她的記憶大門徹底被打開了。
隨之而來的是窒息感。
似乎是這命懸一線的危機感觸發了燼封印她記憶的法咒,從她體內飛出數十光劍,將那強行入腦的記憶擊碎。
夜魔君察覺到有咒術反擊,將長風從死亡深淵截停,不由冷笑。
他再次施加法力,試圖將長風推入深淵。
有人救,有人殺,被控制在半空中的長風只覺要昏迷過去。
而這時燼也覺察到了異樣,立刻趕到漁村,但已無長風蹤跡。他雙目赤紅,緊緊握著拳頭冷聲,「夜魔君……」
長風覺得自己又睡了一覺。
她醒來時發現眼前有兩扇門,它們沒有上鎖,她甚至能從門外看見裡面的景象。
左邊的門是安居樂業她無比熟悉的漁村,她還看見了她的爹娘。不,那不是她的爹娘,而是她在人間裡被安排的爹娘。漁村的人正在往河裡撒網,歡聲笑語,和諧而寧靜。
右邊的門是一片戰後景象,那是神魔妖戰後的三界。硝煙滾滾,橫屍遍野,她聽見了無盡的哀嚎聲。
那悽厲的叫聲讓長風退了退,一年多都生活得無憂無慮的她,心悸這般景象。
「你若踏進左邊的門,便能回到漁村,做無憂的凡人;你若踏入右邊的門,記憶便盡數歸來,在你履行天職的那一刻,你也會死去。」
溫柔如風的話傳入耳邊,長風驀地抬頭。
一個巨大的影子浮現空中,那莊嚴而美麗的面龐,正是她的母親。
她呼吸微屏,起身說道,「娘。」
花無神輕撫她的面龐,眼裡儘是憐愛。她愛她的女兒,可她深知女兒不屬於人間。
過往她總想將女兒變得跟她一樣,處處以天職為己任,在神界面前,自己小如螻蟻,一切都可以犧牲。
可這一次,她看了女兒一年,她發現她在漁村過得很快樂。
她不由懷疑自己是否應該將天職強加給女兒。
那樣快樂的女兒,是任何一個做母親的人都願意看見,並希望一直看見的。
所以如今她沒有插手女兒的選擇,她讓她親手做選擇。
你若歸於凡間,母親定會護你安寧;你若重歸神界,母親也絕不阻攔。
只是身為母親,她若選擇後者,她會永世痛心。這意味著她會失去她的女兒,但她仍將選擇的權力交還給她。
「選擇你想選擇的路吧。」
長風看向漁村,那裡是那麼讓人無憂快樂。而另一扇大門,一旦她踏上,卻是徹底邁向死亡之路。
但她很清醒。
長風眼神逐漸堅定,「我還要手刃夜魔君,徹底將六界毒丨瘤拔除。」
花無神嘆息。
「而且,我不想忘記我所愛的人苟活下去。」長風緩步朝右邊的大門走去,如果一開始就讓她選,她絕不會去人間,而是儘快殺死夜魔君,跟身邊的人好好道別,再消失於天地。
忘記一切的她,跟死了沒有區別。
花無神沒有阻攔她,她的眼角含淚,看著女兒一步一步往那裡走。
「花無神你瘋了嗎!」被阻攔在防禦牆外的夜魔君怒聲,「你要送你的女兒去死!為何能活不活,活著難道不好!她可是你的女兒。」
花無神眼神驟然冷冽,偏身說道,「閉嘴。」
若非他的歹丨毒計策,她何苦做出這樣痛苦的決定。
「你……」
感到危機的夜魔君已決定破開防禦,徹底殺死長風。他本想將長風困在他的幻象中,在她恢復記憶之時親眼看她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