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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虞一夜好夢,醒來的時候正巧杜慧準備進屋來叫醒她。
她抿了嘴笑,喝了杯溫水,又吃了點糕點墊飽了肚子,這才讓人去通稟蕭桓,說她都準備好了。
蕭桓幾乎是立刻就過來了。
看見身長玉立的夏侯虞,他有片刻的驚艷——他一直都知道夏侯虞長得好,卻沒有看到像今天這樣的夏侯虞。
白皙如玉的臉上淡淡地敷了一層粉,還透著幾不可見的桃色,彎彎的眉毛如遠山黛嶺,秀麗而又清峻,嘴唇卻是大紅色的,像烈焰,映襯著原本應該顯得沉悶的玄色深衣,卻如牡丹般艷麗,鳳凰般的矜貴。
夏侯虞卻是心中亂跳了一下。
蕭桓剛才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有些刺目。而且,亮得時間有些長。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在驚訝之中透露出來的讚賞。
難道蕭桓覺得她穿深衣更好?
不過,這也太婆婆媽媽了!
男子漢大丈夫,有誰整天盯著內宅女人的衣飾瞧個不停啊!
夏侯虞覺得以後不應該慣著蕭桓。
得讓他習慣她的各種裝扮才行。
她如今已經不能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了,難道還要讓她穿衣裳也瞻前顧後?
夏侯虞決定像前世一樣,再也不理會蕭桓對她的這些指責。
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和蕭桓往吳氏地房裡去——拜見過吳氏之後,等蕭醒到齊了,他們就要去蕭家的祖墳所在地青龍山了。
不過,走到半路上,她還是忍不住瞟了蕭桓一眼。
蕭桓今天居然和她穿了一樣的衣裳。
也是玄色的深衣。
不過,他頭上戴的是白玉冠。
但和她頭上的首飾也差不多,都是白色。只是白玉冠材質要厚實些,正好適合男子。月白石要輕巧些,女子戴著活潑一些。
這也算是不約而同吧?
夏侯虞胡思亂想著,他們很快到了吳氏宅院。
蕭醒已經過來了。
他也穿了件深色的深衣,不過是青石色。
莫名的,夏侯虞心裡有些不悅。
等她見到穿著藏青色深衣的吳氏時,心情有一瞬間居然是落到谷底的。
隨後她又啞然失笑。
覺得自己大驚小怪。
蕭氏是舊吳人家,依舊保留著前朝的習俗,這也是人之常情,還好她沒有聽杜慧的,穿齊胸襦裙,不然可就失禮了。
夏侯虞就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杜慧。
杜慧驚得一身冷汗。
夏侯虞穿齊胸襦裙當然不算失禮,可若是別人全都穿深衣,只有你一個人穿襦裙,特別是在祭祀禮上,就有些格格不入了,甚至有可能會被人在心裡嘲諷沒有規矩。
她朝著夏侯虞苦笑。
倒是吳氏毫不掩飾對夏侯虞的喜愛,拉著夏侯虞的手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夏侯虞低頭應“是”。
吳氏就拍了拍她的手心,提前坐上了犢車。
夏侯虞想了想,也跟著坐了上去。
吳氏看上去非常疲憊的樣子,落座就開始閉著眼睛養,眼下也有明顯的青痕。她聽到動靜睜開眼睛,見是夏侯虞就笑道:“怎麼到我犢車上來了?是新犢車坐著不習慣嗎?”
夏侯虞搖頭,笑道:“我看阿家不太舒服的樣子,過來陪陪您。”
“長公主有心了!”吳氏欣慰地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起了阿桓父親從前的那些事!”她一句話還沒有說話,眼眶已經濕潤了。
夏侯虞忙掏出帕子遞給吳氏。
吳氏擦了擦眼角,強笑道:“讓長公主擔心了!”
“沒有,沒有!”夏侯虞客氣道,放柔了聲音道,“大人公去得很突然嗎?”
她前世聽說是暴病。
吳氏和蕭炎的關係非常的親密,蕭炎在世的時候既沒有妾室也沒有通房。蕭炎去世後,吳氏看著還好,等到她從蕭家搬出來,蕭醒的新婦難產而亡,她好像受不了這些打擊似的,身體很快就垮了。她死前,吳氏已經臥床不起三年了。
夏侯虞每當想起往事,心中就很是愧疚,想著若是文宣皇后若還是活著,只怕也會像吳氏似的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她就對吳氏有著比其他人更多的耐心和順從。
她想和吳氏聊聊天,讓吳氏心中的悲痛宣洩出來,這樣吳氏的心情也會好一些。
吳氏聽了夏侯虞的話,有片刻的發愣,然後才輕聲地道:“根本就沒有任何預兆。前一天還跟我說得好好的,回來之後和我一起去寒山寺吃齋菜,我歡歡喜喜地送了他出門去鋪子裡,結果下午就聽說他病逝的消息……我,我都沒能見到他最後一眼……”
第七十九章 路談
沒有見到最後一面……
是什麼意思?!
夏侯虞腦子裡迴蕩著吳氏的話,卻又聽見自己在安慰吳氏:“……事出突然,誰也不知道!大人公若是看到阿家這樣,肯定會更放心不下的。”
吳氏哭著搖頭,低聲道:“這是我的心病。你大人公他,走得太突然了……就那樣倒在了鋪子的帳房裡,誰也沒發現……臨走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去的時候阿桓已經給你大人公小殮好了,安安靜靜地守在那裡等我過去……我只要一想到那個場景,心裡就難受得不行……”
等等,蕭桓!
蕭桓那個時候不是應該跟在印林身邊嗎?
她要是沒有記錯,蕭桓十三歲就跟著印林伐蜀,三年之後印林降貶,蕭桓回鄉。
可蕭炎已經去世五年了!
也就是說,蕭桓十五歲那年,曾經從蜀回吳。
蜀國之所以易守難攻,就是因為進山不易,印林當年失敗,也與此有關係的。
他怎麼會突然回吳,而且還正巧趕在了蕭炎去世的時候?
她一直以為蕭桓是從建康回到吳中之後,發現蕭浠管理著蕭家的庶務,他這才和蕭浠相爭,取得了家主的位置的。
難道那次蕭桓回吳就已經定出了勝負?
外面怎麼一點風聲也沒有?
夏侯虞想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道:“都督那個時候怎麼會在家中?”
夏侯虞的牙齒在打顫。
沉浸在悲傷中的吳氏卻沒有發覺,而是一面用帕子擦著眼角,一面哽咽著回答道:“你大人公派人去給印大人和阿桓都送了封信,說是有要緊的事告訴阿桓,讓阿桓接到信之後立刻就回來。誰知道阿桓趕回來卻沒能跟他父親說上一句話,他父親就去世了。”她說完,又哭了起來。
夏侯虞看她哭得傷心,本欲不再相問,可心裡的那個疑問像只貓似的,橫衝直撞著,催他必須把這件事問清楚。
否則,她怎麼知道蕭桓是個怎樣的人?
她又怎麼知道蕭桓此人是否值得她相幫呢?
夏侯虞在心裡暗暗地說服著自己,又想起前世那個溫暖的懷抱來。
她不由閉了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