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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旁邊的徐導吸了吸鼻子,拍手示意停止。
片場裡一片寂靜,只有一些拿紙巾的窸窣聲,不少人眼睛都有些紅了。
兩個天賦演技派在一起飆戲時就像是一場視覺盛宴。
最重要的是,全程沒有一絲脫節,仿佛他們處在了另一個和劇組不同的時空。
「接下來,皇帝殯天,攸寧下江南。」徐導盤算了一下,「這兩幕都已經讓B組群演去拍了,攸寧再補一個鳳凰台上眺望宮城的雪景,就可以全部收工。」
許澄陽在旁邊助理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看著身側碧茗空茫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些隱約的不安。
「青夏?」他試圖想跟她交談,可是只見到她的雙目似乎找不到焦點。
「澄陽,噓。」徐導跟他搖頭,示意他別破壞女孩的情緒狀態,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場獨角戲。
「攸寧,皇帝死後,你被他留下的暗衛保護離開,但是離去前你想再去一次鳳凰台,看一眼這個你待了五年的宮廷。」
碧茗這時終於有了些許反應,沉默地跟著助理和工作人員去換了另一副裝束。
純白的大氅裹住一身素顏雪色,若非眼尾那一抹泛紅,冰肌玉骨又冷漠無比的少女看上去就像要踏月歸去的神女。
天邊的火燒雲此時已經由濃轉淡,日垂西山,蒼紅色與白雪輝映,就像一切都慢慢落寞。
在夕陽下,少女眸似秋水,從高高的宮台上俯瞰著寂寥的深宮。
周圍的攝影機還在工作,徐導還在指揮著攝影組切換遠景鏡頭。
可是,忽然地,碧茗卻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動作。
她忽然走出了鏡頭,來到了被警戒線攔住的迴廊的另一側。
那裡有個延伸出去的小瞭望台。
最重要的是,那個瞭望台做出來的時候,因為工程緊就沒有加圍欄,所以才用警戒線圍住。
「停!」導演立即指示所有工作人員先不要拍攝,然後轉頭沖向碧茗,「顏、顏老師?」
碧茗淡淡地回眸看了身後的人群一眼,卻沒有停下腳步。
徐導急了。
媽的,該不會是太入戲了,把自己當許攸寧想殉情吧?
少女站在了瞭望台上,那裡風景很好,風也很大,將她披散的烏髮高高吹起。
她抬起頭,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
就像年少時的許攸寧一樣,清澈又明麗,仿佛所有的春光都凝聚在她臉上。
在失去了太多東西、背負了過多痛苦之後,她終於學會放下。
導演看著不遠處她的側臉,一時間被驚得停住了腳步。
旁邊的副導演也愣了:「她這是……」
電光火石間,徐導朝著攝影師揮手:「快快快,開機……把這一段調成臉部近景……」
攝影師:「不、不救人嗎……」
「拍了就把她拉回來。」徐導眼神火熱,他要這一瞬的鏡頭的欲望大於一切。
因為這一刻的碧茗,臉上的情態太驚艷了。
這是鉛華洗盡後的新生,是無盡旅途後釋然的一笑。
珍貴到,可以作為整部劇的靈魂。
什麼是此心無羈?
不愛也不恨,不再被記憶束縛,從此將所有痛苦和歡愉都掩埋,讓自我徹底自由……
她在詮釋著這一切。
許澄陽本來還在高台之下跟助理看著這一幕,頓時心驚肉跳。
見導演還在指揮著人拍攝,他擰緊眉頭,直接往高台這邊奔了過來——
後面,碧茗的助理小姐姐更是急得手忙腳亂,趕緊給外面的大佬打電話。
「霍、霍總……青夏這邊好像要出事……她好像想跳樓……」
待在保姆車上,用手機正在看財報的男人怔了一下,隨即立即推開車門,往裡面跑去。
……
高台之上,少女身後沒有任何圍欄遮擋,只要再後退一步就可以從數十米高空墜落。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那兩個離自己最近的男人。
落日餘暉下,她臉如素紙,紅唇似火,烏髮在大風裡飛揚,美得就像一隻燃燒的飛鳥。
可是後面的人驚得直冒冷汗,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這樣的美景。
「夏夏,」霍明哲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能夠柔和一些,「不開心的話,可以過來跟我說嗎?」
「青夏,你先別站在那裡,很危險!」許澄陽也急得額頭都是細汗,他萬萬沒想到她身上還有這麼嚴重的後遺症。
「我沒有不開心啊——」她疑惑地歪了歪頭,唇角甜蜜的笑窩像是迷人的酒釀,「你看,我自由了!」
她說著,張開了雙手。
「夏夏!」
「青夏!」
兩人心臟緊縮,生怕她下一秒就失足跌落高台。
「什麼夏夏……你們找錯人了吧?」少女好奇地望著他們。
「她的人格又換了。」霍明哲咬了咬牙。
許澄陽似乎明白了什麼,急中生智,頓時換了一個說法:「許攸寧,虞見琛還沒死,你不要他了嗎?」
碧茗搖了搖頭:「他死了,我親手摸著他的屍體一點點變冷……」
說著,她的笑容陡然擴大:「不過沒關係,我馬上就可以陪他一起,只要他在奈何橋等等我——」
霍明哲看著她的腳往後挪,生平第一次體會到連呼吸都停止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