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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為被問得無言可對,倒轉拂塵,在宋韞頭上輕敲一下:「和庭霜一樣促狹。」

  宋韞故作誇張地喊疼,無為明知是假裝卻也看了一眼頭上沒起包,認真給他把了回脈,確認他和肚子裡那個真是無礙後才不痛不癢責道:「好的不學,刁鑽乖張全學去了。」

  迎著宋韞探尋的目光,無為嘆息一聲,開始講述當年——

  「我和庭霜第一次見面,是他扮作是許家親戚,和你母親在街上遊玩,我偷了他的荷包——我們走江湖賣藝的,風餐露宿,活著就好,哪管什麼德行不德行——我用他的銀子大吃大喝了一頓,然後又去賭錢。贏了不少,可賭坊里的人攔著不讓我走,非說我出老千,要砍了我的手。」

  「我當然沒有出千,我只是會算牌而已,那是我自學的術數,不是騙術。但賭坊里的人許輸不許贏,哪會聽我解釋,眼看著手要不保。庭霜出現了。」

  宋韞眼睛一亮:「我父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把你從賭坊那些歹徒手中救了下來?」

  無為忍不住笑出聲,搖頭:「他拔什麼刀,身嬌肉嫩,身手還不如我呢,剛放完狠話就被抓住。穿著女裝長得仙女下凡一樣,差點被賭坊賣進青樓。」

  宋韞:「……」

  「是焉雲深出面救了我們。」無為笑意中透露出無奈,「我後來才知道,焉家那位公子是舉國有名的人品端方,卻因為庭霜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進了賭坊,鬧得天翻地覆滿城風雨。後來聽庭霜說,焉雲深因為這事罰他來著,讓他寫詩作詞,錯了韻就要戒尺打手心。但庭霜是笑著說這話的,想必是沒打疼——誰會捨得弄疼他呢。」

  無為的語氣無比溫柔,宋韞知道他很懷念庭霜,卻不會知道,他當初偷荷包,並不只因為錢,而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見那個人,覺得天神降臨,寧願挨打挨罵也想聽「她」說兩句話,最好再趁機占些便宜。

  但後來知道庭霜明知他偷錢卻並不喊抓賊,是聽見他飢腸轆轆,寧願舍財讓他吃頓飽飯時,平生第一次感到羞愧。

  當庭霜耐心聽他解釋,怎樣用術數穩贏牌局,大加誇獎之後又衷心勸說,這樣聰慧的人應當有更光明的前途時,平生第一次感到信任和期許。

  遇見庭霜,他才有了希望,沒有渾渾噩噩生於街頭死於街頭,才有了今日的無為。

  但遇見庭霜,也讓他感到絕望,絕望到任何污穢卑劣的念頭都不敢有。

  雲泥之別,是無為學會的第一個成語。

  宋韞沉默良久,道:「大師,我還是想成全倩袖姐姐和屈大人。我覺得他們還有機會。」

  無為:「你倒適合去做月老,自己有了歸宿,身邊的人也都要給安排下來。」

  宋韞笑:「要是大師還俗,我也給大師安排。」

  無為訕訕擺手:「要不是你揣著孩子,該狠狠收拾一頓,沒大沒小的。」

  說話間,鐵牛急匆匆跑來,連氣都沒來得及喘勻:「不……不好了!皇帝還是要把公主嫁給康國——這個月十五就出發!」

  宋韞順著鐵牛後背讓她平復呼吸,眉頭緊皺。

  這確實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先前設計假裝刺殺,故意拖延破壞齊儔和徐霽的聯盟,到底還是攔不住。

  宋韞同時也詫異鐵牛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大局意識了,知道兩國聯姻絕非好事。

  鐵牛帶著哭腔:「公主嫁給誰我不管,可是皇帝憑什麼要用阿福做陪嫁啊!」

  ·

  老虎阿福是李家姐妹從小的玩伴,鐵牛雖失去了以往記憶,卻在見阿福第一面時就異常親近。

  聯姻之事因為先前使團之亂而中止,對外的藉口是公主有恙。

  現在齊儔又突然再度提及,將原本的嫁妝折減了一半,卻又加上阿福,如此行徑實在令人費解。

  裴季狸進宮來,說拷問了欽天監剩下的人,原來是有人對齊儔建言,「雲從龍風從虎」,因為宮中養虎,有損王氣,所以龍抬頭那日祭天無雨。

  朝中對此也議論紛紛,但齊儔力排眾議,一定要在二月十五遣使團把公主和老虎都送去康國。

  天下皆歸帝王所有,就算阿福是李家的私產,皇帝下旨徵用,便不能抗旨不尊。

  宋韞到蘆笳宮時,阿福已經被裝進鐵籠帶走了。

  宮內一片愁雲慘澹,鐵牛兩姐妹抱頭嚎啕,哭得死去活來,連聲懇求宋韞一定要保住阿福。它適應了兗都氣候,經不起長途波折,小貓咪會被折騰死的。

  鐵牛手背抹著眼淚,抽噎道:「如果真要送走阿福,我們姐妹倆也要一起去。」

  自打認識鐵牛以來,宋韞就沒見她哭得這麼傷心,看著心疼至極,但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也不知怎樣阻止齊儔荒唐行徑。

  宋韞向裴季狸求助,卻見他和無為對視一眼。

  鐵牛淚眼汪汪地看著無為:「師父……」

  「別急別怕……當然不能讓你們姐妹一起去,為師自有辦法。」無為閉眼掐指,安撫地拍了拍鐵牛腦袋,「嗯……就讓聽麾一個人和阿福去康國好了。」

  作者有話說:

  鐵牛:??

  「1」引用自《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第106章

  驟變 ◇

  外頭已經打起來了

  因為無為的話, 鐵牛當晚破天荒地沒有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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