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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韞心頭一震,忙把人扶起:「那天落水的,是你?」

  蘇明珠點頭,「那日我隨舅父在許家憑弔,不慎失足落水,如果沒有娘娘,便沒有我的今日。」

  宋韞唏噓,誰能想到,當日一個小小的善舉,如今竟和他們夫妻二人都有了牽連。

  「施恩本不圖報,皇后對哀家親厚,哀家心中有數,不必多禮。眼下確有一事想請皇后幫忙。」

  蘇明珠道:「娘娘直言便是。」

  「是這樣。」宋韞正色道,「聽聞康國開了恩科,國內士子大受鼓舞,更有熒惑守心長庚伴月之言,鼓吹先帝駕崩是應了天象,於我國大為不利。我想,若是我國也借著陛下登基恩澤天下的名義,開恩科廣取士,也好讓我國讀書人振作。」

  蘇明珠聞言默然思忖。

  良久才道:「後宮不得干政。這話,幸而娘娘沒有對陛下直言。」

  宋韞:「我也知道這實在僭越,但日夜憂思,不得不說。」

  為了沈玠,為了陳直筠,為了失意不得志的士子,宋韞得提出恩科。

  蘇明珠微笑搖頭,「並不是想勸娘娘放棄的意思。我是說,這話娘娘別提,我也不方便對陛下直言。但這種利國利民的事,我能求舅舅去辦。」

  焉太傅啊。他為人端方強勢,會聽侄女的?怕是會適得其反。

  蘇明珠看出宋韞顧慮,道:「若是旁人,舅舅怕是會斥責。但只要我說是娘娘提議,舅舅一定會盡力達成。」

  宋韞大感疑惑,焉雲深會看自己的面子?齊胤駕崩那天,太傅對他簡直像審問犯人。

  「哀家在太傅那裡,恐怕沒有這麼大的情面。」宋韞道。

  蘇明珠搖頭:「若說這世上,還有人能讓舅舅講情面,恐怕只有娘娘您了。其實,我對娘娘感覺親切,並不只因為救命之恩。」

  宋韞靜靜看著她。

  「我曾有個同胞的嫡親姐姐。雖是一母所出,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們長得不太像。」一開口蘇明珠眼圈就泛了紅,聲音哽咽,「姐姐天姿國色,還未及笄就是已經是名動兗都的佳人。舅父並無子嗣,將姐姐過繼為女,視作掌上明珠,可惜……」

  「可惜」後面往往跟的都不是好話,宋韞遞了張手帕過去。

  「十四歲那年,我落水,姐姐奮不顧身救我上岸,自己卻沒能活下來。」蘇明珠緊緊攥著手帕,來不及揩去眼淚,淚珠滾落,泣不成聲。

  「想必當時我救下溺水的你,讓你憶起亡姐了。」宋韞嘆息,「我和你姐姐長得很像?」

  「並不是很像。」蘇明珠搖頭,「但眉間胭脂痣都讓人一見難忘。娘娘放心,恩科的事我會向舅舅轉達。既然舅舅盡力保全娘娘在宮中地位,定會讓娘娘事事順心……」

  ·

  裴季狸從邊境回來了。

  宋韞在他給自己把脈時一言不發,看著蹲在桌上的狸貓。

  「娘娘促成恩科,又與後宮妃嬪相處得當,恩威並施,做得非常好。」裴季狸收回手,「臣這就要將娘娘有孕的消息告知太傅了。坐胎未穩,其他人暫時不必知曉,娘娘和身邊的人也都要小心行事。」

  裴季狸起身要走,宋韞叫住他。

  「我才知道,我與焉太傅早亡的女兒相像。」

  裴季狸停步略做思忖,作答道:「過繼的女兒罷了。也不是很像。」

  「還有,先帝駕崩那日,我父親曾去找過太傅。所為何事,裴卿應該猜得到。」宋韞緩聲。

  黃狸從桌面跳到宋韞膝頭,宋韞抱著溫熱的貓身,發覺自己在不住地顫抖。

  宋韞是男人這件事,和裴季狸說不說破也沒什麼差別,已經彼此心知肚明了。越是如此,越要謹慎,一步踏錯便有可能萬劫不復。

  齊胤死去一了百了,留下的爛攤子卻不好收拾。

  姑且還是相信裴季狸奉命布局,是忠君為國的。

  那麼焉雲深呢?

  宋韞先前覺得他是齊儔一派的,畢竟他侄女是齊儔正妻,前世還與齊儔一起造反作亂。但後來看他與齊儔針鋒相對又覺得不是。

  或許他骨子裡還是信奉正統嫡系的,對宋韞客氣是看了齊胤的面子。和蘇明珠聊過之後,宋韞發現又不是那麼回事。

  焉雲深既不尊齊胤,也不把齊儔放在眼裡。

  蘇明珠告訴宋韞,齊胤駕崩那晚,國丈先去的太傅府然後才進的宮。

  父母從未提起過,宋韞也毫不知情,但實際上焉雲深和宋家早年就有來往,準確來說,是和宋家姻親的許家糾葛頗深。

  據說,焉家差點和許家結了親。後來不知怎的就撕破了臉,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難怪那夜焉雲深問宋韞母親是否闌州許家的;難怪當年他會帶著侄女去闌州憑弔;難怪宋謂然會在情急之時想求他開條生路。

  不過,瞧父親那夜的表現,他應該還未對焉雲深說出宋韞的真實身份,否則太傅也不會再容宋韞在宮裡,還囑咐他好生養胎。

  從前只當焉雲深是個權臣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父輩糾葛,裴季狸要去和焉雲深說宋韞有孕,更是讓他騎虎難下了,還更加將他推向了與齊儔夫妻二人對立的局面。

  早知道裴季狸會如此行事,可真到了這一天,心裡還是惴惴不安。而且,行路至此,除了裴季狸,宋韞再無任何人可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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