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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宋子卿臨睡時終於留意到了掛在房間裡的幾副畫作,他立在壁前凝望著一副山水圖,看到署名後,他不由感到微微詫異。

  溫庭姝剛幫他把脫下來的外衫放好,一回頭看到宋子卿正在看她的畫作,心口一動,輕行緩步上前。

  「這是你畫的?」宋子卿側目看了眼溫庭姝,問道。

  溫庭姝抿唇一笑,「是妾身的拙作,讓夫君見笑了。」

  宋子卿定定地看著她於燈光之下溫婉恬靜的面容,與蘇雁兒海棠花似的明艷嫵媚不同,她像是在空谷之中靜靜綻放的幽蘭,雖非一眼驚艷,但同樣令人無法忽略。

  他沉默片刻,「畫得很好。」他道,清冷的聲音帶著點幾不可察的柔和。

  他目光落下另一幅畫上,美人獨立花下,背影纖弱惹憐,令人隱隱生出些許熟悉感,他不覺凝了凝劍眉,落筆處是一句詩: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比起前一幅畫作,這一幅似乎匆匆完成的,且畫中的燕子不似燕子,形狀頗有些像鵝,且頸和翼較長,看起來像是縮小的雁。

  雁?宋子卿眼神一滯,隨後目光複雜地看向溫庭姝,他語氣冷了些許:「姝兒畫的燕子怎麼像是雁?」

  溫庭姝難為情地笑了笑,隨後緩緩說道:「說起來有個緣故,這幅畫原是在妾身閨樓的廊下畫的,當時是想畫燕子,可巧有隻雁兒從天邊飛過,妾身一晃神,便將它的形描繪出來了,眼看更改不得,索性就畫成了雁兒。令夫君見笑了。」

  宋子卿未曾想是這個原因,他原本以為她知曉了他與雁兒的事才故意畫這樣一幅圖來點他。宋子卿心情略有些複雜,原本想與她提起蘇雁兒的事,但不知為何,對著笑意盈盈的溫庭姝,他無法說出口。

  「你既喜歡作畫,我叫人收拾一間屋子專給你做畫室如何?」最終他只是平靜地說道。

  溫庭姝原本想藉此話令他主動向自己坦白,但看他端得一副淡定從容的神色,大概還不打算與她提起他那名外室,好在他滿足了她另一目的。

  溫庭姝並不與他客氣,莞爾一笑,「改日妾身為夫君親自繪幅畫。只是妾身畫工拙劣,夫君莫要嫌棄。」

  宋清識畫,自然不認為她畫工拙劣,反而覺得她這畫有幾分名師柳一白的風格,若非知曉柳一白不收徒,他幾乎要以為她師承柳一白,「姝兒太過謙虛。近來可有畫作?」

  「近來繪了一幅神女圖,若是夫君想看的話,明日妾身拿出來給夫君看,今夜晚了,還是早些安置吧。」溫庭姝如願以償,便沒什麼心思與他討論畫作了。

  宋子卿點頭,「也好。」

  溫庭姝走去鋪床,宋子卿目光落在她窈窕背影上。不得不承認,他這妻子的確賢良淑德,她嫁過來之後,在衣食起居上,他省了不少心,而且她也十分體貼他,先前在她母親家裡,他原本打算陪她住夠三日,她卻體恤他要溫習功課主動提出早些回來。

  宋子卿走到她身旁,忽然想起來自洞房之夜碰過她之後,他一直沒再碰過她,這般想著,他目光沉了下。

  溫庭姝忽然回身看他,宋子卿目光閃了下,偏了偏臉。

  「對了,夫君,過兩日妾身想去一趟白雲寺,不知可否?先之前在白雲寺里許過願,這次妾身想為夫君和婆婆求個平安福,順道去還願。」

  溫庭姝想起未嫁過來之前,因為在江宴面前鬧了那樣的笑話而每日在閣樓中長吁短嘆,抑鬱寡歡,後來秋月的提議之下,他們去了白雲寺燒香拜佛,給母親祈福時,她沒由來地想起那日在街上她險些被馬車撞到,後被人圍觀,江宴出現,將受困無助的她抱起,說事急從權,讓她見諒的種種情景,當時精神恍惚,禁不住想若是再見他一面就好了。如今突然想起那事,溫庭姝不由猜測是否是佛祖顯靈,將那人送到她身邊?

  想到當初在閨樓上被江宴步步緊逼的畫面,溫庭姝便感到一陣心慌。

  她不明白當初在她面前恪守禮儀,並說當初的提親乃是他父親自作主張,他對她無意的人為何卻又深夜出現在她的閨樓,對她說著曖昧不清,讓人不知所措的話語。

  她這次要去許願以後再不要遇見他,她寧願從今往後心如止水,也不願意失去眼前這份安寧,陷入一上一下,難以言喻的恐慌之中。

  去白雲寺需要經過南陰山,聽說南陰山那個地方有強盜出沒,宋子卿聽聞溫庭姝要去白雲寺頗有些不放心,便溫聲道:「你想去的話,我陪你去一起去。如此安全一些。」

  見宋子卿如此關切自己,溫庭姝內心更加堅定自己不會被江宴蠱惑,她含笑點點頭,「好。」

  「安置吧。」宋子卿攜起她的手,坐在床榻上。

  兩人四目相對,溫庭姝感覺到他的眼神變沉了,沒由來得想起來洞房之夜的事,不由一陣緊張,還有些許排斥。

  宋子卿指尖剛一抬,外頭忽然想起一聲黃鶯兒似的嬌脆聲,「嫂嫂,開開門呀!我是佩秋。」

  溫庭姝心神莫名鬆了下,她不疾不徐地起身,「夫君,我去開門。」

  溫庭姝走出內房,打開午門一看,卻見到佩秋穿著寢衣,抱著她的枕頭,笑嘻嘻地看著她。

  秋月跟在她身後,一臉為難之色,隨後上前解釋道:「佩秋小姐說,她的房間鬧了老鼠,總有老鼠吱吱咬著房梁的聲音,她不敢獨自一個人睡,想要與少奶奶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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