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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昭強壓下浮躁的心神,專心打譜。只是那雲子落下發出的聲音總叫守在槅扇外面的李子覺得有點膽戰心驚。

  「公子。」

  南燭忽然匆匆進來,面有異色,湊近了凌昭,壓低聲音道:「馬姑姑來了。」

  凌昭霍然抬頭!

  凌昭腳步匆匆,跟著南燭走出了水榭。

  林嘉是使馬姑姑找的南燭,從而找到凌昭。

  明天就要離開了,她今天晚上竟然過來找他,會是出了什麼事?

  凌昭心如火燎,跟著馬姑姑沿著湖岸邊走。

  馬姑姑忽然停住,指著前面兩棵老槐樹:「就在那兒。」

  凌昭說了一句「你們在這等著」,人已經大步流星地過去了。連燈籠也沒要。

  老槐樹下都是樹冠的影子,黑漆漆的,也不見人影。

  凌昭站定,試著喚了一聲:「林嘉?」

  黑暗中有個人從樹後探出半個身子:「九公子?」

  果然是林嘉,她躲在樹後卻並不過來。

  凌昭大步過去。

  明明心急得火燎似的,真到了林嘉面前,卻是用聽起來又冷又沉的聲音問:「出了何事?」

  若林嘉真出了什麼事,她可以慌,他不可以。

  太暗了,不得不離得近些,借著微弱的星光才能看清林嘉的臉。

  她的面孔有些蒼白,與平日的平靜不同,神情茫然且無助,像是失了主心骨。

  「九公子,」四目相對片刻,林嘉那雙本就水洇洇的眼睛忽然湧上了淚水,「我、我怕。」

  原來沒出事,原來只是出嫁前的緊張。

  凌昭長長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怕什麼?」他問。

  「就是、就是怕……」林嘉聲音輕顫,垂下頭。

  她的碎發在夜風裡拂動。

  凌昭好想伸手去為她撫平,可他不能這麼做。

  他不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譬如娶她為妻,所以才要將她嫁個合適的人家。

  所謂「合適」並不是說一定是要多好的人家。但一定能讓她衣食無憂,能安安穩穩。

  比這更重要的是,這戶人家對凌家、對他,一定有依存和攀附的關係,讓他可以藉此掌控和保障她的生活。

  他不能娶她,但是可以護她。

  這是他和她最好的收場。

  這是唯一一條能兩全的路,既對得起他從小所受的教誨,也對得起他與她之間的這段情愫。

  「不用怕。」他說,「嫁妝、娘家你都有。張家知道你背靠凌家,不敢錯待你。」

  他又道:「昨日已經告訴張家,凌府的採買以後還分他們一杯羹。他們知道這都是因你的緣故,滿心歡喜著就等你嫁過去。」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這樣妥當了,再不會出差錯。

  林嘉細細的手指捏著袖口。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的昏暗中,凌昭竟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那雪白的指尖,太白了,好似沒有血色。

  他想起來有一晚,她伸出了手。後來她又收回去了。

  他當時差一點就想握住她的手了。

  今晚,她還會對他伸出手嗎?

  凌昭覺得自己可能失心瘋了。

  因他此時竟然想,這一回,她若再伸出手,他就抓住她的手,再不放開了。

  那心口的位置,實在太難受,一天一天地,漸已無法承受。

  可林嘉那隻手最終握成了拳,很用力,然後抬頭笑了。

  她臉上還掛著淚痕,還抽了一下鼻子,可的確笑了。她說:「瞧我,成日裡自己嚇自己。」

  「人是九公子幫我選的,怎會不好。我信九公子的眼光。」她又吸了吸鼻子,含淚笑道,「我原先還擔心他生得不好。我時時看著九公子,再看別人都覺得丑了。萬料不到,張郎這樣俊,竟不比九公子差。我、我實在是開心的。」

  她每多說一句,凌昭的心便沉一分。

  他聽見一個聲音說道:「想明白就好,以後踏實過日子。若有事,不要怕,來找我。」

  那聲音冷肅深沉,是誰在這樣說話?

  林嘉道:「那定是因我生活順遂,不必再來給夫人添麻煩。」

  「今日一別,嘉娘去了。望夫人能寬宥體諒,不必因嘉娘小小人物壞了心情。願夫人日日寬心,富貴錦繡,子賢媳孝。夫人恩德,嘉娘銘感於心,來世再報。」

  他沉默道:「怪我沒說清楚,原是想給她的。給她送過去吧。」

  林嘉給三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林嘉道:「想與夫人單獨說兩句話。」

  「自我懂事起,口中食、身上衣,都是夫人所賜。夫人還許我讀書認字,明教化,識道理。」

  開啟了人生的第二段行程。

  秦佩瑩道:「她一個奴僕家看事情,豈能和咱們一樣。」

  三夫人沉默片刻,釋然道:「也是,我何苦自降身份,與她一個小姑娘計較。以後她做個商人婦,這輩子與我再無瓜葛了。來人,來個人,去追上林嘉……」

  正是他那張溪雲。在她那裡放了幾個月,他未曾想過要收回來的。

  「她說,此琴在她手裡走過,已是人生幸事。多的,不必了。」

  他在夜風中輕輕地說:「那也挺好。」

  過去了就好了,是吧?

  凌昭只點點頭,沒有轉身。

  「只人生不能只圖吃飽穿暖,夫人想我走的路,與我自書本中所學的道理正相悖,嘉娘實不能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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