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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杜姨娘一樣。
郎中上午來到了。
外院領到二門,二門的人領到六房,六房的人領到三房,三房派了個婆子領著來了小院。
外男入內院這等情況,定然是要婆子看著的,年輕丫鬟也是靠不住的。
果然就是風寒。
其實猜也猜得到,只是需要大夫給開藥方。
大夫揮毫潑墨,刷刷刷地就把藥方寫出來了。
林嘉十分惴惴,因為那郎中頜下雖留著短髭,但怎麼看都覺得年輕。看病這種事,當然是白眉毛白鬍子老郎中讓人放心。
林嘉悄悄拽了那婆子到旁邊問:「夫人們也是這位郎中給看嗎?」
婆子駭笑:「真敢想!」
「主子們看病,要麼是回春堂的董郎中,要麼是杏和堂的李郎中,要麼是歸仁堂的馬郎中。哪個不是問診費二兩銀子起步的。咱家給主子看病,又豈能只付個問診費。加上打賞,至少得給個五兩。」她道,「姨娘們就別想這個了,有人來給看就不錯了。像我們這種老骨頭,一說病,立刻就給挪到外面去了。誰個還出錢給看病的。」
其實就這郎中問診費也要四百文的。依著凌家的慣例,大約會給他一兩。
看病,自古就是一件又難又貴的事。
窮人病了就挺著。溫飽和小康人家可能因為一場大病陷入赤貧。
都是常見。
杜姨娘一個月月銀才二兩,這是她半個月的月銀了。好在這錢不由她出,哪房請的郎中,哪房主子來承擔。
主子也不可能要姨娘丫鬟自己出錢。
但是主子有權利決定是請還是不請郎中;是將一個人留下養病,還是打發出去自生自滅。
雖然診費是三夫人承擔,但林嘉還是掏出錢給婆子,讓婆子給郎中致謝。
婆子攥在手裡,自己先摳出幾文塞進袖子,再給郎中。瞧那郎中拿眼睛看她,婆子道:「這不是診費,診費待會給你結。」
一看就是沒怎麼登過高門大戶門檻的。
林嘉雖然在六房那裡也打點了,但許多事根本不由控制。
丫頭去外院傳話派活,管事的一聽是個姨娘,還是三房一個守寡、無子的姨娘,就根本沒太放在心上。指派的小廝出去隨便找了個郎中就來了。
郎中結了帳,喜滋滋地再由小廝送回去,小廝回來的時候就把藥抓回來了,倒是也快。
藥送到小院這裡,林嘉早已經準備好了罐子和水,立刻開始熬藥了。
但杜姨娘的燒一直不退,到第二天還燒著。到了第二天中午又硬灌了藥,可直到下午燒也退不下來。
林嘉又跑去三房求再請個大夫。她始終還是沒法信任那麼年輕、鬍子還是黑的的大夫。
丫頭進屋稟報的時候,媽媽陪著三夫人正和剛從學裡歸來的十二郎其樂融融敘天倫之樂呢。
聽了稟報,凌延那模仿著凌昭學出來的「淡淡」、「冷冷」就維持不住了,直接站起來道:「那就趕緊……」
三夫人的媽媽大聲地「咳」了一聲。
房間裡便突然安靜。
凌延尷尬回頭去看看,三夫人端起了茶盞抿了口茶,此時她的神情才是真「淡淡」。
放下茶盞,她道:「去對她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風寒燒起來,燒個三五日也是常見的。雖知她孝順,關心則亂,也不能慌得這樣沒有規矩。」
丫鬟出去了。
三夫人這才開始教子:「你呀,一聽到她就亂了相。」
凌延滿面通紅。適才確實是失了分寸,讀書人的養氣功夫不到家。
但他還是想為林嘉爭取一下:「母親,其實也沒多少花費……」
「可閉嘴吧。」三夫人氣道,「是誰跟我面前信誓旦旦說不會寵妾滅妻的?」
凌延忸怩了一下,道:「只是覺得可憐。」
「發善心也得有分寸。」三夫人道,「我又不是沒給她請郎中。善心我是有的,只也不能任由下人支使起我來。」
杜姨娘於丫鬟僕婦來說,是半個主子;於三夫人來說,是半個奴才。
主子給奴才什麼,是主子仁慈。
三夫人也不是刻薄小氣的主子,不會為些許銀錢不顧人性命,郎中她請了啊。
既都請過了,豈能由著林嘉說換就換。她就沒這個挑三揀四的資格。
「你也要學著點。」三夫人堂前教子,「對妾室,就得恩威並施。一味只知道寵著,叫她日益驕縱、目中無人,終會釀得妻妾爭鋒,互相難容。你嘴上說著不寵妾滅妻,可若這般任個妾室左右,便已經是不滅而滅了。」
「七娘我這麼好的侄女給了你,你若敢對她不好,我第一個不依。」她道,「你以後納幾個都沒關係,只哪一個敢叫七娘不開心了,立時便提腳賣了去。我管她是姓林姓李。」
秦佩瑩雖不及林嘉美貌,但林嘉的美貌如今於凌延來說唾手可得,早就被視為囊中之物,插翅難飛。
秦佩瑩卻有著林嘉沒有的高貴家世,豐厚嫁妝,更有著林嘉沒有的進士出仕的父親。至於整個秦家的人脈,作為秦家女婿多少能沾點光。
凌延連連告罪:「兒怎敢,母親莫動怒。後宅事兒子還未經過,一時失了分寸,聽了母親一番話已經悔悟了,待瑩瑩過門,我定與她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父親母親一般,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