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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姨娘歇午覺之前還囑咐了林嘉一句:「小心點。」

  不是小心誰,而是叫林嘉小心點凌九郎那些什麼蒸器煮器的。光聽桃子那描述,多少個部件什麼的,雖想像不出模樣來,但能想像出來價錢——一定很貴就是了。

  林嘉道:「我曉得。」

  杜姨娘打個哈欠,要去睡,又轉頭回來多囑咐一句:「你先試試看,要能避開九公子就做下去。要總是遇到……那就算了。」

  林嘉沉默了一下,「嗯」了一聲。

  杜姨娘打著呵欠去歇午覺去了,林嘉換了身舊衣裙去了水榭。

  這是第二次來凌九郎的書齋了。不知道怎麼地,反比上一次緊張。大概上一次是為了旁人,不是為自己,故而不緊張吧。

  南燭和飛蓬坐在台階上丟著羊拐等著她呢。看到她來,南燭站起來迎她:「林姑娘來啦。」

  飛蓬則邁開小短腿飛快地跑進去了。

  很快桃子和柿子就笑眯眯地出來了:「姑娘來了。」

  她們兩個一左一右地挽住林嘉:「快隨我們來。」

  林嘉今天為著幹活方便,特意穿了舊衣裙,還不如兩個大丫鬟穿得鮮亮體面。

  這些能幹的大丫鬟們卻好像看不見似的,只帶著笑將她帶進了後面。原來這水榭也是兩進院子,只是因為地勢的緣故不像尋常院子那樣是「呂」字形,而是形成了一個「之」字形。兩進院子錯落開,書房那一進一半還架在水上,風景開闊,兼具著讀書和待客的功能。另一進則完全在岸上,完全是書房主人的私人領域,不會被人打擾。

  林嘉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她從前住在三房的跨院裡,現在住在更加逼仄狹小的由後罩房改成的排院裡,對男子的書房並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這等細節的事,不懂的人就不懂,懂的人只當是常識,書里也不會寫。林嘉沒經歷過,自然不懂。

  她被領進了一間廂房的次間裡,裡面果然有大桌案,還有許多器具,還有許多原料。

  桃子卻不忙著喊她幹活,先給她上了茶水果子。林嘉不肯坐,只跟桃子說:「姐姐快別忙了,我又不是來串門的。咱們現在就動手嗎?」

  幸好昨天溫習了筆記,要不然那些礦石、樹皮、硬殼根本分不清。可即便這樣,也還有一些不認識的東西。當初上課,先生也只是拿出來一些常見的原料,那些稀罕的只是講了講大概樣子,沒見著實物。

  「不急。」桃子按著她坐下,「姑娘先坐。待準備好了,我喊姑娘。」

  客隨主便,林嘉便聽話地坐下。

  桃子柿子都出去,她端起茶潤了潤喉嚨。喝了兩口,忽然聽見了琴聲,不由一怔。

  那琴聲就在很近的地方,就在裡間里。

  林嘉不安地站起來,走到槅扇門前。有心想推開門看看,又怕驚擾了撫琴的人。

  躊躇著,卻漸漸被琴聲吸引住。她站在那裡,一隻手情不自禁地扶住槅扇門,側首傾聽。

  她知道這是誰在撫琴,這琴音分明就是清晨的延續,連裡面蘊含的平靜安撫之感都是一樣的。

  她靜靜地聽著。待琴音落下,裡面那個人的聲音響起:「進來。」

  林嘉猶豫一下,推開了槅扇門。

  午後的陽光十分明亮,透過窗格打進來,變成了一束一束。塵埃在這些光束里飛舞。

  如圭如璧的公子抬眸看她。

  林嘉站在槅扇門外不敢進去。

  凌昭道:「進來。」

  林嘉垂下頭:「九公子,我是來做活兒的。」

  「我知道。」凌昭道,「我沒說不讓你做。」

  林嘉頭垂得更低,卻依然不進裡間。

  凌昭平靜地道:「我非是欺人暗室之輩,待會就叫桃子進來陪你。只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你說。」

  林嘉並非是害怕與凌昭獨處,她的內心裡是十分信任凌昭的品格的。聞言,她終於邁了進去,攥著自己的手,站在門口處。

  凌昭道:「我想問你,前日裡在我書房不過讓你試演一下,你跑那麼快作什麼?」

  林嘉目光落在地磚上,輕聲道:「琴藝拙劣,在探花郎跟前獻醜,臊得慌。」

  「小小年紀……」凌昭淡淡道,「誑語打得絲滑順暢。」

  林嘉被噎住,飛快抬眼偷瞧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去。

  這是年少的人特有的舉動。

  十六郎每次拿到題目一看太難不會的時候,都會這樣偷覷他。連那股子心虛勁都是一樣的。

  凌昭每次看到十六郎這樣,都在心裡搖頭——浮躁得像個猴兒似的,養氣功夫一塌糊塗。

  可現在,看到林嘉這樣,不知怎地就想笑。

  但他的養氣功夫可比十六郎強出了天際,指尖抹過琴弦,一道裊裊的琴音便把笑意壓下去了。

  他意簡言賅地道出了真相:「你怕我看出來,你實愛琴。」

  林嘉單薄的肩膀顫了一下,咬唇抬起了眼。

  凌昭覺得那眸子裡竟似含了一絲責備。為什麼呢?怪他不該說出來嗎?

  是的,前日裡讓她試了試,看得出來指法十分糟糕,也就是將將入門的水平。他六七歲的時候就能彈得比她好了。

  但那是因為她根本沒有什麼機會練習。樂器想要學好,怎可缺少練習?

  可她那日指尖碰觸琴弦的剎那間,神情中流露出來的滿足和懷念沒有能逃過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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