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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嘉那不好的預感應驗了——凌昭的手指撫過琴弦,帶起一串悠遠琴音,轉頭對她道:「你彈一個給我聽聽。」

  林嘉覺得要糟。

  她甚至後退了一步,拒絕道:「我只學了一點點,早忘了。」

  凌昭不買帳:「不管學過多少,彈來我聽聽。」

  簡直要命!林嘉心底叫苦不迭,可對上凌昭一雙寒潭似的眸子,又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

  終於還是硬著頭皮坐在了琴案前。

  彈什麼呢?仔細回憶了一下,深吸口氣,手指撫上琴弦,彈奏了一曲《秋風詞》。

  這是初學者入門級的曲目。凌昭六歲的時候開始摸琴,就學過了。

  不僅如此,在凌昭想來,林嘉這樣顯然在音律上有靈氣的女孩子她的琴技就算不會很好,也不會很差。

  他是沒想到林嘉的琴技……真的很差。

  差到讓他愕然的程度。

  林嘉彈到後面已經彈不下去了,不僅不成調,而且譜子已經記不起來了。

  簡直慘不忍睹。她連脖頸都紅了,臊得。

  聽過凌昭的琴聲再看過書房裡的字畫就知道,這位探花郎是個全才,他是樣樣精通的。在這樣的人面前獻醜,便是林嘉也有點扛不住。

  她還是頭一次在凌昭面前這麼臊得慌。

  凌昭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巨大的落差——他期望中林嘉是個靈秀少女,自帶音律天賦;現實里,林嘉彈得調不成調,真的只能說是「學過」。

  凌昭抿了抿唇,問:「……是不是許久沒練習過了?」

  林嘉紅著耳根點頭,聲若蚊蚋地答了聲「是」。

  凌昭忍了忍,又問:「為什麼不練?」

  好歹是生活在凌府里,她姨母也算是半個主子,院子裡有人伺候,不至於忙碌到擠不出來一點練琴的時間。則她這樣一個對音律感知力頗強的人,為什麼輕易就放棄了?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呢?

  林嘉躊躇了,抬起頭為難地看了凌昭一眼。

  凌昭忽然醍醐灌頂,明白了。

  「你……」他求證,「是不是沒有琴?」

  琴那種東西,是有了閒錢、閒暇和閒情才會需要的東西。

  這三樣里林嘉唯一擁有的是閒暇。

  閒錢她有一些,為日後攢著。而閒情,杜姨娘就根本不希望她有。

  杜姨娘一直謹防著將她養成個滿肚子春華秋月的大家閨秀。

  「咱們啊,」她對她說,「還是得腳踏實地地過日子。」

  ☆、第49章 第 49 章

  第49章

  凌昭有那麼片刻的時間,心裡有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說不清是什麼,就是梗在那裡,特別難受。

  那一刻他甚至想開口把這張「溪雲」就給了林嘉。

  溪雲在旁人來看,是張昂貴的名琴,是張有歷史的古琴,但於凌昭來說,它就只是張琴而已。

  但凌昭已經入仕七年,就算年少時曾經「何不食肉糜」過,也早被打磨出來了,謫仙似的外表之下,非常地腳踏實地。

  想把溪雲給林嘉的念頭只在腦中閃了一瞬就被他自己否決了。

  他自然給得,但林嘉卻受不得。

  相比他,她所受的束縛要多得多。所以她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昨天旬日沒有見她,她失望了吧?

  凌昭忽然竟生出了微微的悔意。自己怎麼竟跟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較真了呢?

  實在可笑。

  林嘉只覺得凌九郎的眉間有一股冷意,讓人有點畏懼,不由微微瑟縮了一下。

  但這怪不得她,她雖然住在這凌府里,到底不是凌家的姑娘,不可能過凌家姑娘那種調香撫琴、把女紅僅僅作為興趣而不是謀生技藝的生活。

  林嘉的心裡,是贊同杜姨娘的論調的。腳踏實地地生活,才讓人心安。

  否則的話,總覺得惶惶然。

  凌昭的話題忽然又跳躍了,他問:「在學裡還學過別的什麼嗎?」

  啊,是放過琴這個話題了嗎?林嘉悄悄鬆了口氣,回道:「跟十二娘十三娘她們學的都是一樣的。除了讀書,也學過字和畫,調香和琴。」

  至於穿衣搭配、妝容和禮儀,這些過於女性化的東西,倒不必和凌九郎說了。

  只是林嘉眉心忽然一跳,忙補充道:「我只是旁聽的,學得都淺。」

  可千萬莫要再考她了。

  什麼旁聽,說的好聽,其實就是蹭課。

  不比附學的,人家附學的是實實在在交過束脩,拜過老師的。旁聽的就是家裡塞進去的,當然家裡會象徵性地給先生們多添一些酬勞,但肯定沒有附學的學生那么正式。

  為什麼學得淺?因為老師也不太把蹭課的當回事,不會花費精力去細心指點。把凌家的姑娘教出來才是正經事。

  又或者這蹭著學的真有什麼過人的天賦,能和老師互相成就,或許老師也願意做一回伯樂。但凌昭指點過林嘉寫字,也聽過她彈奏,知道她絕不是什麼一鳴就能驚人的天才。

  於老師而言,便如同買東西的添頭一樣。誰會在意添頭呢。

  林嘉不知道凌九郎為什麼不高興。

  不該是因為肖霖旁聽的事,因為那個事她一提,他立即就答應了。

  林嘉可不覺得是因為自己。她沒那麼大的臉。她今天過來也只是抱著「盡力」的想法。她人微言輕,能盡的力也不過就是幫肖晴娘把這個話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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