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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姨娘當即去妝奩里翻了翻。
無子的妾室守寡,向來夾著尾巴低調做人。杜姨娘很久不打扮了,從前的首飾一直都收著。以前林嘉年紀小,也沒想著捯飭她。
現在在妝奩里翻了一通,太大的怕林嘉壓不住,尋出了幾支樣子靈秀精緻的金釵,又一隻絞絲金鐲、一對鏤空雕花的玉耳墜。玉耳墜還好,金釵和金鐲因收藏太久,都黯淡無色了。
「送去金鋪子裡重新炸一炸,給你戴。」杜姨娘開心地道。
林嘉從前對打扮這種事沒什麼興趣的。
小姑娘家家在內宅里也沒有什麼可比,原就愛比個容貌、衣裳。因她生得出色,總會有人生出嫉妒。
她跟著杜姨娘學著低調做人,能避就避。只是內心裡就對梳妝打扮這件事沒什麼心思了。
可現在也怪,林嘉不知怎麼地竟也有了打扮的心思。
或許是因為今天一大早桃子就問起了裙子,她會問自然是嫌棄她穿得不漂亮。
林嘉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衣衫老氣的,只是以前不在意而已。
但現在,她忍不住想,九公子今天好像也往自己的裙子上瞥了一眼。她不是桃子,自然無法從這一眼上判斷凌昭的情緒起伏、態度變化。
但她一想到,如果凌昭瞥那一眼後淡淡移開視線的時候,心裡想的也是「不好看」……
林嘉就莫名地有點難過。
莫名地,很想以更好看的樣子出現在那個人面前。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
七月初十這天的上午於凌家的年輕公子們實在是疲勞的一上午。
除了年紀還小,剛進學的十七郎,便是已經有了秀才功名的十一郎、十四郎都覺得辛苦,更不要說月底要參加院試的十二郎、十三郎、十五郎和十六郎。
從凌昭的水榭里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鬆了口氣。
鬆口氣歸鬆口氣,十四郎還是忍不住讚嘆:「九兄可比學裡的先生強太多了。」
「那肯定的。」十一郎道,「當年九兄便是會元,若不是年紀太小生得太好,說不得就要被點狀元。再說,要不是當年鄉試是秦大人主考,故意壓了九兄一壓,不讓他做解元,說不定九兄便是三元及第。」
當年的事大家都知道。主考的秦大人與凌家是故交,還特意向凌老爺來解釋過。
凌老爺是過來人,知道人生漫長仕途跌宕,早不在意這些考試的名次、虛號,還謝了秦大人一片愛護晚輩的心。
凌昭離家離得早,金陵的兄弟們那時候年紀小,只知道這個哥哥厲害。如今才見識到了他的一點皮毛,便已經讚嘆不已。
邊走邊說,路上十三郎道:「十二哥,你是不是沒睡好?」
十二郎十分萎靡。
昨天晚上擔心一晚上,今早去給三夫人請安,偷覷著她神情還算平靜,才稍稍放下心來。只是上午在凌昭的高壓之下,不免格外地辛苦。
現在只想回去睡覺,然而還要陪三夫人共進午餐——他長期住在族學裡,三夫人十分重視每個旬日這一頓午餐。力要盡善盡美,讓他感受到來自母親的關愛。
十二郎心裡嘆口氣,只敷衍十三郎:「昨晚蚊子多,沒睡好。」
十三郎奇道:「丫頭們沒提前點好熏蚊的香嗎?怎敢這般懈怠?」
十二郎心不在焉地搪塞了兩句,眾兄弟在岔路口分手,各自回了院子。
十二郎陪三夫人用了午餐,上演一副彩衣娛親。三夫人十分關心他,叮囑:「九郎肯指點你們,定要用心。」
又道:「那孩子從小是個心高氣傲的,他看不上的人,指點都不屑得指點的,你便是一時半會領悟不到的,也要作出認真的樣子來。」
十二郎想起這一上午,凌昭的目光巡梭過來都帶著威壓,讓人後頸發涼,哪裡敢不認真努力。
已經出了仕做過官的人真的是不一樣,這就是官威嗎?
內心裡不由得十分嚮往,想像著自己若也能考取功名出仕,或許便能自在許多,少受許多鉗制。內心裡也暗暗下了決心要好好用功。
因為太累,下午補了一覺,醒來和兄弟們一起回族學去了。
倒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糾纏林嘉了。
卻說桃子從林嘉那裡回到水榭,能聽見書房裡答對的聲音。
南燭在屋裡伺候,飛蓬在外面聽喚,李子柿子青梨紅棗都在茶房裡歇著。所以桃子也不著急趕回來幹活,因凌昭明白表示了,各房小郎君們在這裡聚集讀書的時候,不讓婢女們往跟前湊。
待公子們散了,婢女們才進去幫忙收拾。
南燭飛蓬捧著東西退下,桃子趁機回稟了自己的差事:「早上平安把林姑娘送回去了,還在杜姨娘的院子裡坐了會子,聊了聊天。」
凌昭沒有抬眸,似乎只是漫不經心地聽一聽。但他沒有叫桃子閉嘴,就表示桃子可以繼續說下去。
「院子可窄呢,說是以前的後罩房改的,單獨開了個門。」桃子道,「杜姨娘人看著不錯,對林姑娘也不錯,讓林姑娘住在東次間裡……」
「就是,」她話鋒一轉,「我問林姑娘給她的那塊尺頭可裁了裙子,林姑娘說,裁了,只是料子太亮了。想著公子還在孝期,就沒穿出來,覺得不太好。」
「林姑娘年紀不大,想得倒周全。」
桃子正想說再拿塊尺頭給林嘉,不料一直垂眼看著手稿的凌昭忽然端起了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