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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後的人生就是為了每天早上一碗稀粥了嗎?

  既然如此,早一點喝晚一點喝又有什麼區別?

  梁薔站在隊伍後方,慢慢挪動,看著前方的木桶——區別還是有的,稀粥的熱氣在清晨的寒風中不斷的散去。

  等他拿到的時候,應該就成了冷粥。

  「阿薔。」身後有聲音帶著歡喜,低低說,「今天是你娘當差,稀飯肯定不會被灑一半。」

  梁薔回頭,看到一個兄弟的笑臉。

  這個兄弟頭髮亂亂,也早沒了梁氏族子弟的風采,以前在家美酒佳肴都不在意,此時稀飯多一半都能讓他笑。

  梁薔看著他的臉,說:「四哥,我們不能再做勞役了。」

  梁家的哥哥愣了下,問:「那我們做什麼?」

  梁薔默然,他也不知道,但如果一直做勞役,他覺得還不如死了。

  第五十二章 此去

  邊郡的勞役繁重,加固城牆,墩堡,修路,尤其是爆發戰事後,勞役更重了,似乎城牆墩堡大路到處都是壞的,各地的官府恨不得讓勞役們沒日沒夜的幹活。

  不過也因為戰事,勞役經常被打斷,自從午後狼煙警報他們回到墩堡內後,直到黃昏都沒有再出去。

  站在最高處能看到遠處的火光,寒風也隱隱傳來廝殺聲,很快火光和廝殺聲都消失了。

  不久之後傳來警報解除的號令。

  「這些該死的西涼賊。」屯長怒罵,又感嘆,「還是我大夏男兒威武。」

  轉頭看到不遠處蹲著的勞役們,又惱火,現在天也黑了,雖然說警報解除,但為了安全不能燃火把幹活——

  「你們這些罪人快滾回去吧。」屯長惱火罵了聲。

  勞役們一鬨而散,被罵一聲算什麼,今天相當於沒幹活,這就是最高興的事,不過屯長不高興了,他們也還是要受些折騰,比如今晚按理說應該有的一頓葷腥湯菜就變成了稀飯。

  「整個雲中郡都奮戰抗敵,兵士們都獻出了性命,你們這些負罪之人能活著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屯長怒罵。

  他的隨從們高呼稱讚「屯長威武。」

  「這老不死的。」一個兄弟低聲罵,捧著清澈見底的粥,「沖我們耍威風算什麼威武,有本事去殺敵啊。」

  梁薔用胳膊戳了他一下,眼神示意不要多說,再警惕的看四周,勞役們都是犯人,什麼樣的犯人都有——

  他們若是再被舉告犯罪,那真是死在這裡都無人知曉。

  兄弟不說了,捧著稀粥喝起來,不過回到住處時,有了驚喜——梁二老爺回來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做勞役,年輕力壯的做勞役,梁家老爺們則做其他的,比如灑掃官舍。

  梁二老爺不僅人回來了,還帶了兩隻燒雞,小小土屋子裡,都能聽到口水滴落的聲音。

  「爹,這是大伯給的嗎?」梁薔問,看也不看誘人的燒雞,只急問,「他有辦法把我們帶出去了嗎?」

  梁寺卿獲罪牽連全家,但梁寺卿被流放發配後,倒沒有受苦做勞役被人呼來喝去,這也不是因為梁寺卿聲望仍在,而是剛到邊郡,梁寺卿就把女兒送給當地一老鄉紳,換取了安居在城中。

  一個口水滴落的兄弟也跟著點頭,看著燒雞,說:「對對,讓大伯再多找幾個人家,咱們家也有妹妹可以送人。」

  梁薔看了眼角落裡被母親抱著小妹,小孩睏乏又冷昏睡過去,燒雞的香氣都沒能叫醒她,不過小孩兒的嘴不時的動一動,似乎在夢裡吃好吃的。

  「等妹妹長大,我們都熬死了。」他沉聲說,看著父親。「爹,送不了女兒,伯父就不管我們了嗎?」

  梁二爺忙說:「管的,管的,你伯父托他女婿,我已經不用灑掃,我做書吏了。」

  書吏,那就重新做回讀書人了。

  先前口水滴落的兄弟高興的撫掌:「太好了,爹跳出去了,等將來妹妹長大,再結一門好親事,我們家就能擺脫勞役了。」

  梁二爺笑著點頭,落罪之後,女兒比男兒更有用,男兒罪身不能跟有權有勢的人家攀親,女兒可以,嫁過去做填房做侍妾都可以,藏在內宅里無人知曉,好處卻不少。

  現在只可惜妾納的太少,女兒生的太少。

  他招呼年輕人們:「這是縣裡的老爺們送給我的。」

  其實是今日縣裡老爺們本要犒勞兵士,但兵士沒來,東西不能浪費啊,他厚著臉皮往前擠了擠,被縣令看到,就給了他兩隻燒雞。

  邊陲小城,燒雞做得粗糙不堪,但對於幾個月沒有見到肉的年輕人們來說就是珍饈,一涌而上七手八腳撕扯。

  梁薔沒有擠上去,反而走了出去,回到自己冰冷的小屋,從枕頭下拿出一張殘破的官府告示。

  這上面說的是先帝駕崩,新帝登基,以及新後冊封。

  楚氏女,楚昭。

  梁薔的視線在這一行字上滑過。

  告示上說,楚氏女英勇聰慧,持刀御馬護皇長孫。

  他似乎能看到那個女孩兒在暗夜裡殺出來,就像她面對受了三皇子挑撥的讀書人們,她不退不避——

  其實有關這個女孩兒的記憶不多,大概就是從酒樓里看熱鬧,那女孩兒突然看向他說:「梁薔公子不怕吃苦,下馬能提筆寫字,上馬能提刀射箭——」

  那一刻,那女孩兒在他眼裡變得清晰,越來越清晰,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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