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一塊石頭（三）
搞企業，當壞人比當好人容易得多。
在內地本就朋友沒幾個，加上借著「不善與人交際」的理由，范連城遇到的糟心事較少。
自從學會如何拒絕後，日子更加舒坦。
例如在和今日資本創始人許女士見面過程中，范連城聽對方報價三千萬美金，立馬拍桌子走人，直言重新創建一家同類型公司都要不了三千萬美金。
最近幾個月來，由於實力不夠就先開始布局物流企業，再加上掏寶網不斷壯大，成為行業巨頭，京冬每天訂單量維持在四千左右，成交額少到可憐。
去年八月才剛融資一千萬美金，其中有一部分還是過橋拆借款。
滿打滿算融資剛剛四個月，要價突飛猛漲至三千萬美金，范連城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在他眼中顯然是這家風投同行沒誠意。
懶得浪費時間和口舌，在龍城酒店安排一桌子菜，筷子都沒動，真的就走了。
他表明完態度，臨時趕去錢海那裡參加碰面，試圖從龍城集團投資部尋求融資的企業名為紅龍家居。
它從八十年代開始涉足家具製造業，後來覺得租門店開銷大，而且不穩定，進而走上了拿地自建商場的銷售模式，減少了中間環節，降低交易成本，實現了紅龍家居、廠商和消費者的三方共贏的局面。
到了九十年代，又開始走上連鎖化擴張道路，去年剛開始形成類似於超級市場的家具銷售模式，正處於迅速擴張階段，去年剛拿到首筆融資款，美國一家私募股權投資公司花了兩億美金，拿到百分之二十股份。
由於高速擴張，正處於衝刺上市階段，這家公司的意思是讓龍城集團拿出十七億人民幣，同樣占據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前者持股比例則會被稀釋一部分。
當晚的第一次飯局不歡而散，這次也不太順利，主要是房地產領域逐漸陷入寒冬期，家居零售市場也跟著遭殃，無論是錢海還是范連城都覺得對方報價有點高。
錢海沒權力拍板做決定，范連城可以。
他看中了這家公司持有的大量不動產，覺得還算穩妥，最終給出的報價是十七億人民幣，占據百分之三十股份，將估值拉低一大截。
頗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
起因在於范連城看過錢海給出的報告，知道美國那家私募股權投資公司還有大約八千萬美金沒有到位，而且對方要求了業績，簽訂出對賭協議，如果紅龍家居無法達到業績要求，那家公司有權增持股份或者將資金轉為高息貸款。
相應的，范連城也當場做主，提到了一份對賭協議，不轉高息貸款，但是有權在第一家融資方增持股份的同時，相應提高己方所在占的股權比例。
同樣又是一場博弈，對方那些人臉色不太好看，可也沒像范連城那樣拍桌子走人，估計是有得談。
希望募集的這十七億人民幣當中，有四億是用於償還短期貸款，剩下的錢則是打算用來新開六座紅龍家居廣場。
家居產業，也算房地產下游當中的一環，范連城比較有把握說服其他股東，至少占到多數票，所以只顧自己判斷好壞，沒跟其他股東打招呼......
臨近農曆年關。
等到一月底，許多事都要拖一拖，員工們做事也沒那股子精神氣。
一月上旬，全國主要城市地產總銷量下滑十三個百分點，這裡面固然有開盤數量減少的緣故，不過足以看出市場確實出了點問題，觀望情緒加劇。
跟今日資本的商談沒結果，變成了手下之間互相交流試探。
跟紅龍家居集團的接觸也還保持著，投資部的錢海出具一份詳盡的市場潛力報告，拿到董事會上和大夥們商議，明顯能看出其他股東們有些不以為然，但有范連城幫著說話，計劃也沒被一棒子打死，主要還是得看紅龍家居集團那邊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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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范申請到探親假釋，足足有三周時間。
兩周是因為表現好，另外一周則是藉口說有生意要忙，涉及到數億稅款，十多億土地出讓金的大生意，請人幫忙疏通關係，得到的一點點小福利。
一家龍城集團養活數萬人，全年銷售總額預計達到二百九十億人民幣出頭，入庫稅金有望達到四十二億人民幣，比零六年增長百分之一百一十九，在這2008年預計開工建設超過五十萬平米的房產，一躍邁入內地地產公司「探花」位置。
身為這樣一家公司的創始人，認罪態度又足夠好，當然可以爭取到一些額外照顧。
三十一號這天。
范連城親自去接他回來，悄無聲息地步入自家位於高爾夫球場旁的豪宅里。
見到一台碩大的機器，以及正等待開工的師傅們，老范盯著石材切割機看完，哪裡猜不到幹什麼用的，笑著來句：「真能折騰，到廠房裡去一趟不就行了，還專程把東西搬過來，好好的院子被搞成什麼樣，小心鄰居過來投訴。」
特意找來的工具，范連城等了十多天，也想知道石頭裡面究竟有什麼，語氣無所謂地回了句：「明年草皮都要換，換成四季常綠的那種，壓就壓了吧。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讓你在家待著，最好還是別亂走，萬一撞見那位仇家，減刑可真就沒指望了，就算誰有心幫你，總不能讓別人難做嘛。」
「哎呦，這一套從你嘴裡說出來，總算沒白去公司上班鍛鍊。」
老范打趣完，精神抖擻地走到那塊大石頭旁，貼在窗口處觀望著。
旁邊一位隨同機器趕來的老師傅，從口袋裡摸出個強光手電筒，告訴說：
「我剛剛看了，蘋果綠，冰糯種，要是裡頭肉夠多，二千多萬價格還算合理，要不是帶點癬，這價拿不下來，賭運氣的成分很大。
邊上還有條藍水色帶，也不知有多長，萬一深進去老闆們可就發財了，哪怕只做掛墜和戒面價格也高。這麼大的石頭可不多見，先前稱了一下，足足五百八十八公斤。」
「這數字好，吉利。」
老范想要聽個響，等了那麼些日子才即將聽見。
實際上如果不是看見切割機，他差點忘記自己買過這東西，最近都忙著追劇看書打發時間，一天感覺能頂三天。
他用手撐著膝蓋站起身，迷信道：「你們先準備，我進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最多半個小時，給財神爺上柱香再開始切，假如走了狗屎運，今天大夥們都發財。」
一直休息到年後才回去，老范心情極好。
自家老頭進屋後，范連城讓人把石頭先放上切割機固定好，跟玉雕廠的老師傅繼續交談，問了什麼是癬，什麼是藍水翡翠。
裡面的門道和學問，比范連城想想得更多，聽對方說得唾沫星子亂濺，講述起一個個道聽途說的切漲故事，得知前年在仰光公盤，有位外號叫做翡翠王的一刀切漲四個億，原石入手價不過三千一百多萬，他總算知道為什麼說起賭石，連老范都感興趣了，可不就跟到賭城打牌差不多，而且貌似更刺激點。
既然占到賭字，當然又贏有輸。
自己三個億的飛機，預計造價高達五六個億的遊艇都定了，壓根沒在意老范這點小樂子。
左等右等，順便餵了鯉魚，帶松獅犬小白在院子裡跑跑，隨後讓人帶它出去拴遠些，免得被切割聲刺激到。
隨後才瞧見自家老頭回來，穿著身棉睡衣，一點也不講究。
老范大手一揮，嘴裡說著：「那就開始切吧，買房子時候電線都重新鋪過，我讓人把耗電的都關了，應該沒事。老師傅，你經驗多，應該怎麼切？」
對方回答說：「這麼大一塊，直接從中間割吧，是好是孬能一下就能敲出個大概。」
「行，那就按你說的辦。」
......
調試完機器，蓋上罩子後隨即響起刺耳切割聲。
不多久，等原石一切兩半，老師傅立馬指揮著徒弟關掉機器。
幾人合力搬開半塊石頭，能瞧見兩邊都有翡翠，中間的淡藍色厚達二十多厘米，可不就是老師傅方才說的藍水色。
邊上還有些綠紋，綠意盎然。
這老頭一句「WOC！」脫口而出。
再用強光對著照完，兩邊都看看，唉聲嘆氣：「可惜了，冰糯的陽綠沒連成片，藍水水頭倒是挺好，裡頭帶飄花，現在肯定漲了，至於能漲多少，我不太清楚行情。
裡頭有些雜癬，想掏鐲子要避開，估計翻個倍對外賣不成問題，兩位老闆，你們看是現在就停，還是繼續往下切？」
「我不差那兩千多萬，全都給我切出來，沒打算對外賣，留著自己玩，平時送送人。」
老范說著話，也湊近觀望。
顏色有點雜，沒看見想像中的兩邊都是綠，在他看來既然沒大綠，等於就是沒多大意思。
不過從目前看，好歹撈到一筆，心情更好。
指著中間藍水那塊，告訴范連城說：
「這顏色漂亮，估計女人會喜歡，到時候雕完給你那位小女朋友送一套首飾，我自己要雕茶盤和茶具，多出來的就車珠子。
先幫我從皮切，我去聯繫行家過來幫著看看，以前以為都是騙人的勾當，沒想到還真能切漲價，看樣子去年走背運，在這零八年要發大財啊。」
老師傅夾著煙的手都有點抖。
見小范和老范淡定如初，可算是服氣了。
終於明白自己以為的有錢人，和上面最有錢的那一小撮人，真不一樣。
心裡暗嘆了聲，不愧是魔都最有錢的父子倆，幾千萬的物件，居然這麼淡定，而且拿來做茶盤？
無語得很。
范連城記起件事。
之前韓滿星打招呼，說切開時候叫他一聲，搞忘了。
禮貌性給他打個電話，只告訴說已經切兩半，掙到點錢。
韓滿星情緒還湊合，羨慕地讓他一定要請客，自己在外地監工，過兩天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