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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寶和我穿戴好解剖服,把屍體抬上了解剖床。從蜷縮的屍體側面看,死者大概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孩,膚色很白,一頭黃色的捲毛。如果屍體保持蜷縮狀態達到屍僵最硬的話,對於法醫來說是很頭痛的。如果說法醫經常會破壞屍體肩關節和肘關節的最硬屍僵的話,那麼想去破壞更大力度的髖關節屍僵,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破壞屍僵之前,大寶先看了一眼解剖室的掛鍾,說:“現在是早晨八點整。”

  我點了點頭,示意大寶、寧文和我合力去破壞屍僵,把屍體放直。

  幾乎所有的法醫都有習慣在觀察屍體現象之前先看好時間,這樣方便通過屍體現象提示的死亡時間推斷出死者死亡的具體時刻。

  不過,我和大寶花了五分鐘,硬是沒有把屍體給掰直。因為林濤和程子硯正在樓上勘查紙箱,於是我招呼在一旁“觀戰”的韓亮和陳詩羽戴上手套來幫忙。胡科長則負責全程錄像。此時,已經沒有什麼性別之分了,即便是體力活,女孩也得上。

  “我去,這麼硬,我感覺手套都要撕碎了。”大寶齜牙咧嘴地在使勁,“屍僵在死後十五到十七小時最硬,看來是在昨晚晚飯前死的了。”

  又花了十分鐘,在五個人的合力之下,屍僵終於被完全破壞,屍體終於成了仰臥狀態。眼前,是一具渾身沾滿了塵土的年輕男孩屍體。

  我們四個紛紛靠在牆邊喘著粗氣。

  “你看,我掰的這條腿,比你掰的直。”陳詩羽對韓亮說。

  “是是是,你是女漢子。”韓亮抱了抱拳,說,“女俠受我一拜。”

  我短暫休息了一會兒,拿出一根溫度計,插入死者的肛門,測出了死者的直腸溫度。然後用紗布擦拭乾淨溫度計上的糞便,看了看,說:“嗯,不假,大概是十五個小時之前死亡的,也就是昨天下午五點。”

  “身上有破口呢。”大寶一邊用酒精紗布擦拭屍體上的灰塵,一邊說,“除了好幾處破口,還有大面積的皮下出血,哇,整個後背都是,大腿後面也有,這傷可夠重的。對了,這些創口會不會就是致命傷啊。”

  說完,大寶用探針挨個探查死者腰背部和大腿外側的創口。

  “哎?奇怪了,這些創口怎麼都只深達皮下啊,而且還這麼不規則,好像還有點發炎。”大寶說。

  這一句話引起了正在看溫度計的我的注意,我趕緊走過來看。

  死者的腰背部和大腿外側有十幾處類似創口的東西,有幾個排列密集,讓人看了不自覺地噁心。我皺起眉頭用放大鏡仔細看了看,左右的創口周圍都是不規則的,十幾處創口的形態也都不一致。創口的邊緣不僅彎彎曲曲,而且有五毫米寬的像是“鑲邊”的深黃色區域,和白色的皮膚顏色反差巨大。創口的創面也是黃色的,而且濕漉漉的,用紗布甚至都擦不乾淨,我知道,這是在流膿。創口都不深,只是到了皮下,皮下的脂肪和肌肉都看不見。

  我想了想,下意識地退後幾步,說:“大寶,讓疾控中心給我們送一些點板來。”

  “什麼點板?”大寶問。

  我看了看大寶,大寶說:“哦!啊?不會是……”

  “快。”我說。

  韓亮和陳詩羽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都過來詢問。

  我說:“就是使用膠體金免疫層析科技快速檢測的一種方法,和早孕試紙有一點相似。”

  “膠體金我聽說過。”韓亮說,“但好像都是檢測毒品什麼的吧?”

  我搖搖頭說:“這個人皮膚上有大量潰瘍面,我懷疑他有愛滋病,所以我讓大寶去要的,是愛滋病快速檢測點板。”

  “艾……愛滋病?”韓亮嚇了一跳,“那我剛才掰屍體,不會……不會吧?”

  陳詩羽鄙視地搖搖頭說:“不至於吧?有那麼嚇人嗎?不過就是接觸了一下,不會傳染的。你不知道嗎?和愛滋病病人正常相處是可以的,沒那麼嚇人啦。”

  “說……說是這麼說。”韓亮跑到隔壁去洗手,說,“心裡多膈應啊。”

  市疾控中心和殯儀館只有一公里的距離,所以說話的工夫,點板已經送到了解剖室。我顧不上向疾控中心的同事道謝,趕緊抽取了一些死者的心血,滴到點板上。不一會兒,點板上出現了兩條紅線。

  “強陽性。”我說,“換防護。”

  胡科長點點頭,趕緊從解剖室里拿出全套式防護服、防護眼鏡和防毒面具。我們把自己穿得像是在非典時期的醫生一樣,絲毫不露,然後在兩層橡膠手套的外面,加了一層紗布手套。

  “你們也恐艾啊?”陳詩羽問。

  “這不是恐不恐艾的問題。”我的聲音從面具後面傳出來,聽起來有嗡嗡的回音,“確實,和愛滋病病人普通相處沒問題,但是我們法醫可不一樣了,我們可不是普通相處。”

  法醫是要解剖屍體的,所以自然要直接接觸大量死者的血液。眼前的這個死者死亡時間只有十幾個小時,體內的愛滋病毒都沒有滅活,依舊存在傳染性。如果在工作的時候,我們不小心劃破了手,或者死者的血液迸濺沾染到我們皮膚、黏膜有破潰的地方,就會發生傳染。我們在橡膠手套外面加戴紗布手套,就是為了最大限度防止手被劃破,因為紗布手套被割破的概率比橡膠手套要小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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