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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之微怔怔地瞧著蛋糕,陸廷鎮分明瞧見她在吞咽口水,她卻只說謝謝,也不吃。

  張媽以為她不愛吃,打算端走,被陸廷鎮叫住:「等下。」

  陸廷鎮瞧見端倪,向張媽要了一份,就在章之微同張桌前,泰然自若進食。

  在他吃東西時,章之微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動作,有樣學樣地拿起刀叉,遲疑著下刀下叉,規規矩矩地模仿著他。

  瞧,誰說她愚鈍?

  陸老闆和陸太太只有陸廷鎮一個孩子,陸廷鎮沒有兄弟姐妹,對這個懂禮貌的傢伙頗多照拂。接她回來的第一周,章之微聽陸老闆的話,就開始叫他「陸叔叔」,依賴地望著他。

  小時候,陸叔叔這個稱謂是崇敬;

  長大後,再叫陸叔叔就成了調,情。

  ……

  陸廷鎮睜開眼睛。

  他在車上。

  澳門是一個具備獨特溫情的美麗小城。

  並不像港城那般有著豪華富貴氣,更不像其他國際化城市,澳門沒有那麼多高聳入雲的摩天建築群,但卻有許多獨特的文化融合建築。街街巷巷,融中西特點為一體,大抵是戰爭的火從未燒到這裡,許多文物性質的建築都得到了完整保留。

  早晨,陸廷鎮離開時,看到章之微已經醒了,陸廷鎮去吻她,她也拒絕,別過臉,不肯與他親密。她這幾天表現反常,之前從不會這樣追問到底,近幾日卻頻頻出格。

  如何選擇,全看她,陸廷鎮不會幹涉。

  思及此,陸廷鎮抬手,問:「老四幾時讓人過來的?」

  那人說:「半小時前。」

  半小時。

  陸廷鎮抬手,看時間。

  車窗外是極具澳門特色的建築群,粉紅間白,不遠處是一排水綠房屋,清新雅致,還有些杏黃色的宅院……醒目和諧,卻入不得陸廷鎮眼,他心中隱隱約約有異火,按耐住,問:「和夏誠明約了幾時?」

  司機看時間,如實回答:「五點鐘。」

  陸廷鎮應了一聲。

  澳門並不大,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居住著近四十萬人口,大部分居民都在才七平方公里的澳門半島上。從車窗往外望,車輛光澤耀眼,這裡車輛價格不高,十幾萬澳門元就能買一輛。

  陸廷鎮低頭,看自己手腕,整潔筆挺的襯衫袖下,印著一個鮮紅分明的齒痕,足以見對方下口時有多憤怒。

  他重新看向窗外,外面陽光輝煌,玻璃乾淨,這是個適合拍電影的地方,天然的外景。

  光明如斯,他只瞧見一片陰翳。

  -

  章之微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她小時候住狹窄擁擠的房間,洗澡要排隊,還要防止一些偷窺的「金魚佬」。港城地窄人密,房屋顯得如此珍貴,珍貴到晚上三人擠同一張床,樓間距小,陽光也金貴,曬衣服的繩子橫橫斜斜地牽過去,曬得如同萬國旗幟。

  回南天時候房間牆壁猶如水簾洞,潮濕到肌膚上要長濕疹,紅紅一片,又癢又難受,起一層細密小水泡,抓破會痛,不抓則癢,熱辣辣的癢,需要抹清涼油,才能好一些。

  後來被阿曼認領,章之微終於擁有獨立的生活空間,也不必羨慕其他小朋友有甜餅吃。

  她一個孩子,無父無母,能有這些已是萬幸,也不會奢求更多。再往後,章之微被陸廷鎮細心教導,漸漸地養得細皮嫩肉,不用遭受濕疹的痛苦,也不必擔心會有小蟲子大蟑螂,卻也能吃苦。

  在黑暗潮濕、有小蟲子爬的貨廂中坐了半小時,貨車上的人才將她們放下。

  他們不敢擔責,將人和水果箱一同卸下,匆匆離開,連水也未喝。

  烏雞比章之微想像中要細心,衣服準備得很齊全,就是普通的確良襯衫,上衣和褲子都是松松垮垮,沒有什麼裁剪,還有一頂草帽,穿出去絕對不惹眼。

  還有大陸上賣菜阿婆常穿的衣服,等順利過關,就套在外面,乾淨又樸素,不必擔心會被人瞧見。

  章之微摸了摸自己柔順的頭髮,沉思良久,咬牙,轉臉看向烏雞:「把我頭髮剪掉吧。」

  烏雞猶豫:「芝薇,其實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剪掉,」章之微下定決心,她說,「我早就想剪短髮。」

  她自己執意要剪,烏雞也沒有辦法。

  雖覺可惜,烏雞仍舊持剪刀,衡量許久,仍舊毅然從她後頸處對烏黑秀髮下手,咔擦咔擦,剪刀用來修建植物枝條,鈍而鏽,烏雞也不是專業造型師,幾剪刀下去,章之微閉上眼睛,只覺頭部一輕,三千煩惱絲自此遠離她身。

  只是兩人並未成功離開,有人回來,給烏雞帶來消息,關口那邊好像起了流,血沖,突,如今還不確定原因,警察和記者都已經匆匆趕過去,現在亂糟糟地一團,很難說陸家人沒有參與其中……事發突然,他們建議還是住一晚,明日凌晨早早過去,守著時間再過關,更穩妥。

  總比現在不知情況自投羅網要好許多。

  章之微沒有異議。

  她沒有太多社會經驗,出逃計劃全由烏雞一手策劃,事已至此,除離開外再無其他出路。

  店老闆煮了熱水,而烏雞也終於和她講起,當年他和阿曼的情誼。

  烏雞和阿曼一起被楊家選中,送到陸家做臥底。同時送來那麼多兄弟,幾年後,真正活著、且往上爬的只剩烏雞和阿曼,烏雞的腿腳不利索,陰雨天會痛,因他替阿曼擋過一刀,砍在骨頭上,痛楚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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