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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即便沒有魏家父子去挖牆腳,玄鏡司仍能朝章家開刀。

  若貿然去動魏知非,反而會驚動章家,於大事有害無益。

  甚至,永穆帝最初的意思是不用顧及魏知非,免得摻了私情受制於人。

  但魏鸞如此請求,他竟不忍拒絕。

  畢竟那是她的親兄長。

  盛煜捏著酒杯,修長的手指漸漸收緊,目光陷在她水波柔軟的眼神里,好半晌才道:「也不失為一種法子。」低沉的聲音不露情緒,那雙眼泓邃幽深,雖看不透他心裡琢磨的想法,卻已不是初成婚時的疏離清冷。

  魏鸞驚喜過望,燭火下眼睛都亮了。

  她出閣前被父母親捧在掌心寵著,其實極愛撒嬌,這會兒滿心歡喜,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親昵的念頭,忍不住傾身仰頭向他靠近。在湊近他側臉之前,又趕緊理智地頓住,察覺可能有失分寸後,借著倒酒的姿勢默默坐回原處。

  ——盛煜心有所屬,應該不太想被她親。

  魏鸞這樣想著,心裡忽然有些微妙的難過,卻不好表露半分,只埋頭斟酒。

  待抬眸時,眼底又是清澈明艷的笑意,將酒杯遞到面露疑惑的盛煜跟前。

  酒足飯飽後,魏鸞帶著盛煜去了小書房,給他看檀木小架上的金豆,「十頓飯都是我用心備的,夫君吃著想必還對口味吧?」見盛煜頷首,便將那架子輕往他跟前推了推,軟聲道:「最後一頓,夫君親自來。」

  那含笑得意的架勢,跟邀功請賞似的。

  盛煜笑瞥著她,果然伸手將最後一粒金豆也撥了過去。瞧她又從屜中取了串細巧的金鈴往上面系,饒有興致地瞧著,口中道:「這些金豆攢幾個月了吧,日子過得真快。」

  「那會兒還是秋天,如今都快過年了。」

  魏鸞也生出時日倏忽的感慨,系好金鈴後,滿意地扶正架子。

  「夫君瞧瞧,漂亮嗎?」

  精緻纖秀的檀木打磨成架,拴著金豆的彩線由長及短,懸墜的金豆排成曼妙弧度,最短處的金豆旁邊則是長垂的一串金鈴,比金豆稍大,參差錯落。書案上筆墨整齊,一眼瞧過去,這架金豆倒是極漂亮的裝點。

  也就她這種小姑娘會生出如此別致的心思。

  盛煜不由笑了。

  魏鸞追著他問,「很漂亮,對吧!」

  「幼稚。」盛煜失笑,卻忍不住撥了撥那鈴鐺,道:「很好看。」

  ……

  盛煜當晚歇在了北朱閣。

  這件事其實在魏鸞的預料之中,畢竟夫妻成婚已久,一直分房別居也不是辦法,哪怕是做樣子,十天半個月總得留宿一次。上回盛煜特地提枕頭的事,顯然他暗裡是留意著的,今晚喝完酒,他晃進內室避寒,瞧見並排的錦緞雙枕,果然坐著沒動。

  魏鸞哪會看不出來,在丫鬟備水時,親自開箱取了男人閒置許久的寢衣,請他沐浴。

  盛煜泰然受之。

  好在他不愛繁瑣,在南朱閣時盥洗寢臥之事不需人貼身伺候,到這兒也沒折騰,自去內室洗了,穿好寢衣出來,仍裝模作樣地在榻邊看書。待魏鸞洗好了出來,微抬眼皮瞧過去,清冷的目光掃過單薄寢衣下起伏有致的輪廓時,眼神分明變了。

  片刻駐留後,他才輕咳了聲,仿若無事地垂目看書。

  魏鸞卻仍捕捉到了那瞬息變化。

  那是男人看到妻子出浴時該有的反應,更何況盛煜年紀很大,還會偷藏春宮圖。

  但她其實還沒準備好。

  魏鸞有些忐忑,取了銀剪去滅帳外燭火。

  因盛煜還在翻書,自然留下了近處的燈燭,實在沒得拖延了,才從他屈腿讓開的缺口處爬到床榻上,鑽到裡面,慢慢打理頭髮。她側身對著他,寢衣勾勒出起伏的輪廓,但韶華之齡身姿窈窕,有無數鮮麗精美衣裳的她,寢衣竟選了件清麗素雅的。

  並且盤扣嚴絲合縫,連鎖骨都沒露出來。

  夫妻倆拜過天地後尚未洞房,而今同床共枕,按理來說該發生點什麼。

  盛煜甚至有些管不住瞥向她的目光。

  但理智仍清晰強大。

  這是他喜歡的姑娘,縱是心魔不宜沉溺,也該珍之重之。哪怕真的要有夫妻之實,也該是在兩情相悅,她心甘情願的時候,而不是因一道聖旨賜婚便倉促結合,輕慢於她。看魏鸞這身打扮,顯然是存了不欲操之過急的心思——他有他的驕傲,她也有。

  只是身在困境之中,收斂了驕傲而已。

  盛煜竭力克制著目光不多看她,只道:「時辰不早了,睡吧。」

  聲音不溫不冷,是夫妻閒話的平和口吻。

  魏鸞微繃的肩膀悄然放鬆,暗自舒了口氣,低聲道:「夫君別看太晚了,當心傷眼睛。」

  說罷輕輕鑽進錦被,仰面躺好。

  盛煜應了聲,眼角餘光忍不住的往錦被裡挪,哪還看得進去。

  強裝著翻了幾頁書後,逕自下地撲滅燈火。

  燭火晃了晃後無聲熄滅,被厚簾遮住窗扇的屋裡霎時陷入昏暗,借著極暗的光線,偷偷睜眼的魏鸞看到他走回床榻邊上,掀起半邊錦被躺了進去。床榻做得寬大,他的動作幅度很輕,幾乎沒牽動她的半邊錦被。

  頭回跟人同衾而眠,兩個人都不習慣,卻都默契地沒有說話,只闔目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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