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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處暗裡爭執, 永穆帝因章家履立戰功,不得已隱忍。

  章家愈發得寸進尺,這四五年間,暗中私吞軍資糧草,仗著權勢無所不為,將兄弟倆手裡的北地十州攥得緊緊的,沒半點要收斂的意思。因手握雄兵猛將,還暗裡豢養死士眼線,藉以刺探消息、斬除隱患。

  盛煜這回辦差時,就曾遭遇了幾回兇險。

  好在玄鏡司是永穆帝父子苦心經營而成,裡面各個都是精銳,盛煜又是自幼歷練,才得以捉了人證安然回京。

  在南朱閣議事畢,他徑直入宮面聖,因中間摻雜了旁的朝務,直稟報到傍晚。

  回曲園後,盛煜先回住處換了身衣裳,稍洗了洗風塵才回內院。

  ……

  北朱閣里今晚似乎格外敞亮。

  魏鸞備了桌極豐盛的飯菜,早早將廊道和抱廈里的燈火點得通明,靜候盛煜歸來。聽見院門口的動靜後,她親自迎出去,引他入抱廈用飯,進屋後瞧著解去大氅後長身而立的男人,微微一怔。

  他換了身水藍的錦衫,以玉冠束髮。

  比起玄鏡司統領的那身威儀打扮,這衣裳裁剪得頗為修身,寬肩窄腰,半露脖頸,上面除了淺色蝙蝠花紋外別無裝飾,勾勒出頎長挺拔的身材,憑添清雋風姿。腰間的蹀躞換成錦袋,垂了枚玉佩,溫潤精緻。

  唯有下頜胡茬青青,提醒著連日的奔波風塵。

  魏鸞竟覺得有些心疼。

  好在滿桌菜色豐盛精緻,足以安慰勞苦,魏鸞心存感激,殷勤布菜。

  滿屋燈火明亮,照著窈窕美人,那張臉嬌艷明麗,著實秀色可餐。

  夫妻倆用飯的次數不多,先前因有金豆之約,魏鸞有求於人又不敢在盛煜跟前放肆,守著妻子的本分笑迎關懷,卻總有幾分客氣收斂。今晚是真心實意的高興,黑白分明的雙眸神采流動,容光照人,連聲音都格外甜軟。

  盛煜十分受用。

  待飯後夫妻獨處,染冬拿來酒,還親自取了斟兩杯。

  魏鸞坐在他身側,緩聲解釋,「這是出閣前自釀的梅花酒,是寶林寺後面的那片梅林里摘了釀的,先前嘗過一次,味道還不錯。論酒勁,自是比不上夫君在外面喝的,只是這股梅花香氣很好,夫君嘗嘗。」

  「寶林寺的梅花快開了吧?」

  「已陸續開了,我還約了長寧明日去賞梅呢。」

  盛煜頷首,沒多問周驪音的事,只啜著酒道:「今日來書房找我,是擔憂家人安危?」

  「畢竟父親身在獄中,情勢不容樂觀。」魏鸞後晌已斟酌過這件事,見盛煜挑眉,似有徵詢之意,便道:「鸞鸞斗膽,想問問夫君,能否尋個由頭將家兄召回京城?他若留在軍中,不止耗費玄鏡司的力氣,亦令人憂心,不若回京城安穩。」

  「他有軍職,玄鏡司無權調動。」盛煜淡聲。

  「或許能效法家父……」

  這提議卻令盛煜眉頭微動。

  他停了手中酒杯,詫異地瞧著面前未滿十六的姑娘。即便魏鸞已新婚初嫁,但在他眼裡,她仍是個年紀尚弱、涉世未深的少女,就算身份尊榮聰慧機敏,畢竟見識有限,心事意圖在他眼裡是無處遁藏的。

  她的意思分明是想借查案的由頭,將魏知非暫時送到玄鏡司的獄中。

  看似入獄逢災,實則能逃離危險。

  這建議從旁人嘴裡說出來,盛煜未必覺得詫異,但從魏鸞口中道出,不免令人驚愕。

  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裡,敬國公府還在其次,章家卻是連皇帝都要忌憚的勢力。章皇后雖陽奉陰違地算計魏嶠,明面上卻仍護著魏家母女,更別說太子周令淵盡心竭力,哪怕魏鸞花落別家,也沒少為魏嶠的事費心思。

  所有人都以為章家會護著魏家,她卻能嗅出章皇后的心口不一,擔心魏知非的處境。

  甚至不惜以父兄齊齊入獄的下策保全兄長。

  ——這也意味著,她這位在章家羽翼蔭蔽下長大的京城明珠,其實對章家極為忌憚。

  如此態度,全然出乎盛煜所料。

  他不由想起在南朱閣時,魏鸞還曾提醒他留意章皇后,偏袒得令人驚異。

  種種舊事迅速從腦海翻過,盛煜眸光微凝,看著魏鸞的眼睛。

  「章皇后畢竟是你的親姨母,自幼與你親厚,血緣相系。」

  「是啊,她畢竟是我的親姨母。」魏鸞她自哂般笑了笑,抬頭迎上盛煜的目光,「這些年皇后確實曾疼愛、照拂於我,鸞鸞心裡都清楚。但今時今日,她明面上照拂,暗裡欺瞞父親,推他去當替死鬼,我也知道。一碼歸一碼,魏家不能任由擺布利用。」

  「夫君覺得我自私也好,沒良心也罷。事關朝堂大事,稍有不慎就是殺身傾覆之禍,若她有險惡用心,我不得不防。父親身在獄中,母親不知內情無能為力,我能求助的唯有夫君。」

  她神情微黯,錦衣下身姿柔弱。

  呼嘯的夜風從窗隙里漏進來,擾得燭火微晃。

  盛煜的心似被人抓著狠狠揉了下。

  在外面她是眾星捧月、尊榮顯赫的公府明珠,明艷驕縱,令人一見驚鴻、過目不忘,而此刻,這樣的魏鸞卻令他心疼。其實魏知非的生死,乃至魏嶠的生死,於玄鏡司而言都無關要害。永穆帝早年撼不動章家,並非缺少罪證,只是要積攢實力、靜候時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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