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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恬倒吸一口氣:「不是基本飛降嗎?不應該啊?」又問,「不是什么正常天氣?」
顏安嘴巴熱辣辣地痛,一整個人處於一種焉巴巴又不服氣的狀態, 她瞥了對方一眼, 說道:「十二級颱風!」
沈恬直接喊了出來:「十二級颱風!?」
沈恬:「誰他媽十二級颱風開飛機啊?機場都封了好吧!」
沈恬皺著眉頭給她數:「我國近幾年也沒幾次強颱風了。最近一次的超強颱風,應該要數到乾川當年那場吧?那場颱風,死了多少人啊, 連去救援的空軍都墜機了。」她數了數, 「那是几几年的事?」
顏安:「16年。」
沈恬「噢」了聲:「那時高二文理科分班, 我們才剛認識。」
顏安不說話。
沈恬:「單機長讓你在十二級颱風下降落?我不理解。」
顏安:「我也不理解。」
沈恬:「現實中誰明知道目的地刮著颱風還不要命地往那走?」
顏安聞言突然愣了愣, 因為沈恬的最後這段話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
單屹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我的標準很簡單,兩個字,安全。
——八該一反對,會背嗎?
——如果你目光放得夠遠,就知道選擇從來不止一個。
沈恬見顏安突然盯著自己,目光瘮人,她頓時將同仇敵愾的話停下,快速復盤自己剛剛說的話,沒說錯什麼啊?
沈恬:「怎麼了?」
顏安:「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掛了。」
沈恬:「為什麼?」
顏安:「我目光短淺。」
沈恬:「?」
顏安:「還草菅人命。」
沈恬:「??」
顏安皺著眉頭罵了一聲:「我活該被掛。」
沈恬:「???」
*
顏安住的小區是片老城區,樓齡幾乎與她同齡,隔音並不是很好。
嬰孩啼哭聲、貓叫犬吠聲、吵鬧聲、嬉笑聲,斷斷續續參差不齊地飄進房子裡頭,是種人間煙火氣。
顏安喜歡這樣的熱鬧。
此時的顏安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牆上的電視難得安靜地休眠。
她半個身子趴在茶几上,托著腮,手邊是一部手提電腦,上面剛整理了一版民航121和135各家公司的對比表。
她病懨懨地盯著電腦屏幕,單屹的那幾句話不時在她腦海里冒出。
單屹說的話連同他說話時的姿態神情一同浮現。
清冷,嚴肅,眼中帶著凌厲,面對她再大的情緒也無動於衷,一副愚子不可教的模樣。
讓顏安聯想到鐵面無私的軍官,揮揮手就是千軍萬馬。
軍官底下不留沒用的兵,她仿佛就是被棄了的那隻卒。
桌上的手機震動,是阿man給她發來問候:怎麼樣?今天把那把火滅了沒?
顏安看著電腦里的表格苦巴著臉,回復道:滅個屁,骨灰都沒了。
Man:姐妹,不是吧?一場艷遇,被你玩得這麼大?
顏安搖頭,苦口婆心地勸:這個世界就芝麻綠豆那么小,勸你別玩嗨了,引火燒身,姐妹我倒是還要去給你撿骨灰。
顏安:聽我一聲勸,過來人經驗。
阿man呸了一聲。
Man:你那是倒霉,是個案,非典型,別詛咒姐姐。
Man:你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顏安:比如?
Man:這回有經驗了,下回別給錢了。
草。
這一晚顏安睡得很晚,這一天的事把她直接搞失眠,閉上眼就是單屹那副愚子不可教的表情,睜開眼那句目光短淺的人開不了飛機。
顏安躺到後半夜,看了眼時間,突然打挺起身,打開床頭的小燈,拉開了床頭櫃的第一格。
一個小巧的鐵盒剛好是一張膠片的大小,裡頭放著一張摺疊整齊的信紙,信紙上面反扣著一張過了塑的照片。
顏安將照片拿出來,塞到了錢包的隔層里,調了鬧鐘,再翻來覆去地睡去。
鬧鐘響起,房間裡還是漆黑一片,顏安仿佛才剛剛睡著,她從床上爬起,手機上顯示:四點三十分。
顏安來到廣場前時,天空瀰漫著一整片深淺錯落的藍色。
升旗台前已經人頭濟濟。
她側身擠到了正中間的位置,作為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市井小民,與大家一起等待著。
五點五十四分,天從深藍轉淺,最遠的距離露出了一點魚肚白。
廣場上國歌大響,顏安在人群中凝望逐漸攀升的五星紅旗,笑容在臉上滿了。
紅旗升至頂時,顏安突然朝著天空敬了個禮,一個標標準準的小學生敬禮,安靜又專注。
圍觀升旗的人很多,敬禮的人也很多,顏安在其中並不顯得突兀。
顏安心滿意足地將手放下,余光中瞥現一身影,那人在人群中額外挺拔,她隨意地朝那看了過去。
隨之一愣。
單屹站姿端正,立於人頭鬆散之中宛如一棵松,他安靜地凝望著空中飄揚的紅旗,同樣敬了個禮。
與顏安不同,單屹五指併攏,指尖繃直,每個指關節仿佛都充盈著力量,然後再利落地將手放下。
在黎明破曉時的昏暗之中,這樣一副畫面有一種無以言喻的觸動,顏安看得愣了神。
升旗儀式結束,圍觀的人開始鬆動,老百姓該上班的上班,該買菜的買菜,來旅遊的外地人準備挑一間老字號去嘗最地道的老城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