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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張歧知道,張歧從來就能注意到很多。
他早在察覺自己對姜半夏的感情之後,就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姜半夏身邊的人。
他總是能發現那些目光和行為里摻雜異樣的人。
他會去了解那些人。
然後,通過一些手段,在姜半夏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讓他們萌生退意。
認識張歧之後,姜半夏收到的情書和表白比以前少很多。
但姜半夏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而張歧一開始並沒有留意到裴硯的存在。
因為裴硯甚至沒有和姜半夏說過一句話,有過半點交集。
後來張歧回想,隱約想起來,在圖書館的時候,裴硯幫姜半夏扶起過一次差點倒下的水杯。在她打噴嚏的時候,借過她一張紙。
他一開始認為是巧合。
但後來還是有所懷疑,到最後一錘定音。
張歧緊緊盯著裴硯,咄咄逼人地問他。
「我向姜半夏表白的那一次,你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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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硯的思緒幾乎在一瞬間,被拉到了那個蟬聲鳴叫的夏天。
籃球場後,無人的小道上,張歧向姜半夏告白。
裴硯的腳步頓了一頓,原本想若無其事地路過。
然而,終究還是停留在那裡,在沒有人能看到的拐角,目光不經意地掃了過去。
姜半夏並沒有答應張歧。
她的表情有些驚訝,也有一些遲疑。
再過了一會,再開口時,就很溫和,但也堅定地對張歧說:「對不起,我對你沒有那方面的感覺……我可能不能接受你的表白。」
至此。
裴硯收回視線,轉過身,離開。
而張歧抬起眼,目光瞟到裴硯離開的身影。
過了幾秒,他收回視線,溫和地看著姜半夏:「沒事。」
裴硯走在師範大學的大道上。
盛夏的陽光過於耀眼,溫度很熱,路上的柏油路幾乎冒起縹緲的白煙。
他垂著視線。
應該是有些高興才是。姜半夏沒有接受對方。
但又同時,心裡無比清楚地意識到。
其實有沒有接受,對自己來說,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區別。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本來一開始,只是把姜半夏當成一個有些鬧騰的小孩。
很吵鬧,但是又不會真的煩人,只是黏黏糊糊的,哪怕沒有小夥伴一起玩,也要來找他。
固執地去看那些,對於姜半夏來說,有些過於艱澀的書籍。
旁邊有乘涼的老人,看到就會笑著調侃姜半夏:「又纏上這個大哥哥了啊?人家要好好學習呢,沒有空理你。」
姜半夏扮起鬼臉:「哥哥都沒有趕我,你說了不算!」
她又轉頭,撒嬌般看著裴硯:「哥哥,你陪我一會嘛,我好無聊的。好不好?」
裴硯看她一眼,並不答話,但已經是默許了。
但其實,很多時候裴硯都會想,自己並沒有給姜半夏什麼,都是姜半夏在陪伴著他。
一個過於活潑的小女孩,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某個地方缺失的一塊,不遺餘力地將自己的精力與熱情傾瀉給了他,把那一部分空缺填滿。
可能女孩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後來,裴野川的公司徹底破產,房子也變賣,母親離開,卻沒有能力也帶上裴硯。
他就也隨著裴野川住進了一間租來的老破小,徹底搬離了家屬院。
那之後就沒有再見過姜半夏了,一開始也沒有想過會再見。
只是偶爾會想,長大了之後的姜半夏,會是什麼模樣。
再次遇到,是在大學時。
那時候他已經大四,在準備第二年的出國申請。
那時他已經足夠獨立,通過一些軟體的研發,有了不少積蓄,也同父親裴野川疏遠了關係。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在一次和師範的學生進行技術論壇研討的時候,就偶爾聽到了姜半夏的聲音。
其實聲音的變化是很大的,從孩子到已經成年的少女。
但就那一瞬間,好像心跳漏了一拍一般,總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而裴硯抬起頭,就看到那想像過的、長大後的,姜半夏的模樣。
她正在和同學說話,聊到什麼有趣的事情,沒骨頭似的,趴在同學的身上笑。
長開了,身姿挺拔,眉眼如畫,神采飛揚。
沒變的是和記憶中一樣的、極具活力的模樣。
那之後,鬼使神差一般,就常常去師範大學。
一開始是借著技術論壇的名義去。後來,周期性的論壇結束了,沒有其他理由。
而裴硯還是再一次搭了上去往師範大學的公交。
那時,才恍然明白。
沒有什麼原因或者藉口。
他想去一個地方,只是因為那裡有他想要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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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翼露台上。
「我就一直好奇一件事,」張歧說,「你那麼喜歡她,怎麼大學的時候,就沒追她呢?」
「怎麼就離得那麼遠,只敢看著她呢?」
裴硯淡淡地看著張歧:「和你沒關係。」
張歧笑了笑:「是因為你父親吧。」
裴硯的下頜緊了緊。
姜半夏被表白的那一天,裴硯沒有在師範大學停留太久,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