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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金淚中那些千絲萬縷湧出的金絲如出一轍。

  這些金絲看似凌亂無序,實則被整齊地收納著。

  不論是紡好還是還沒紡好,這些金絲一路交織,綿延到房間中央,連接在三枚金梭上,各自發出或強或弱、但都微微顫抖著的光,像是在掙扎。

  他向金梭邁出一步——

  夢境戛然而止。

  黑暗不期然降臨時,雅辛托斯差點沒被嚇醒,還以為是前一世的自己被命運三女神抓住,直到眼前忽閃了幾下,眼前的畫面重新續上,他才意識到大約是記憶又斷片了。

  他靠近金梭後做了什麼的記憶被跳過,這次的畫面從他抱著一堆金燦燦躲在某個櫥櫃後開始。

  房間的門外傳來三道少女的聲音,哭泣中夾雜著憎恨:

  「為什麼我就是不吃教訓?明知道現在這幅鬼樣子有多難看,還迫不及待地跑出去丟人現眼。」

  「這些可惡的人類!他們的命運難道是我們決定的?我們明明也只是命運的傀儡,將祂欽定好的命運編織出來——如果我們能掌控命運,又怎麼會讓俄狄浦斯的詛咒應驗?變成現在這種醜陋不堪的樣子?我們連出門見人都不敢——天哪!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有一次邀約,我們卻只是因為路途上有個孩子指著我們哭著說丑就躲了回來。」

  「別說了……阿特洛波斯。這就是那位大人給我們安排的命運。在這座島上這麼多年,難道不該已經習慣?」

  「怎麼習慣?克羅托?今天出島前,我路過我們曾經的小花園……從那個詛咒生效以來,我們多久沒有離開過海島?多久沒有心思去打理我們的小花園?看看我們現在住的這個鬼地方荒蕪成什麼樣子——我連一面鏡子都不敢放,沐浴的時候不敢低頭看水面。你知道我的手摸過自己的皮膚是什麼感受?」

  「我——」

  夢境再次戛然而止。

  雅辛托斯猛然喘著氣從床上坐起來,扶住身側的牆。

  夢境中火灼似的疼痛似乎被一併帶了出來,集中在眼窩,灼得他一時睜不開眼,乾澀的眼球在眼皮下僵滯的轉動。

  心臟劇烈搏動著,一下下撞擊著肋骨,雅辛托斯抬手抹了一把臉,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出了一身的冷汗。

  艙室中一片黑暗,只有微薄的月光從狹小的舷窗透進來。

  這兩個短暫零碎的夢,竟然一夢就夢到了夜晚。

  「你夢到了什麼?」

  雅辛托斯身側不遠處傳來阿卡熟悉的聲音,低沉的聲線將雅辛托斯撲撲跳著想撞出肋骨的心臟拴回原處,慢慢平穩下來。

  黑暗中,阿卡的方向傳來衣衫被褥窸窣摩擦的聲音,緊接著就是逐漸靠近的沉穩腳步聲。

  船身的顛簸似乎沒對阿卡造成任何影響,在床頭停下後,阿卡就拉開抽屜。

  雅辛托斯意識到對方打算做什麼:「不用點。」

  他伸手抓住阿卡的手腕,聲音有些未褪的沙啞。

  「?」阿卡的動作在黑暗中頓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歡黑暗?我在抽屜里準備了火石,很快就能把蠟燭點亮。」

  黑暗放大了所有送入耳畔的聲響。

  比如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比如火石在抽屜里隨著顛簸偶爾滾動的聲音。

  再比如阿卡的話語,雅辛托斯從前從來沒注意過,在說起「你不喜歡黑暗」這個話題時,阿卡的語氣是這樣——看似平靜,細聽卻透著一絲輕微的、像是竭力掩藏卻未能完全成功的低落。

  「……」雅辛托斯頓了一下,沒鬆開手,重複了一遍,「不用。你在旁邊的話……就沒那麼討厭。」

  不是安慰,是真心的。

  可能幾年前剛做預示夢那會兒,他還對黑暗頗為牴觸,現在似乎越來越不在意這些,因為他知道,不管夜有多黑,身邊總是站著一個人。

  這似乎填滿了他心中的某片空缺。總之讓他身處黑暗時,不再像之前一樣,總覺得心頭某處空落落的,像是被迫挖去了什麼他記不清的東西。

  他拉著阿卡的手腕,在黑暗中將人往自己的方向輕輕拽了拽,順勢靠過去,靜靜貼著對方結實的腰腹。

  很神奇,明明和記憶中的觸感大相逕庭,但那種安穩的感覺卻依舊熟悉,讓他眼部的灼燙獲得一絲心理上的舒緩。

  「別動,讓我冷靜一會。」雅辛托斯低聲抱怨,「我他媽懷疑我上輩子逃出冥府的時候是不是掉火山裡去了,渾身就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樣疼,醒過來倒還好,就眼睛難受。」

  心口也有點疼,不過他厚顏無恥地把阿卡的手拽過來摁在自己胸口了,這點疼痛頓時就變得完全可以忽略。

  他輕輕側了一下臉,嗅著阿卡身上幽深虛無的氣息,回想著剛剛的夢境。

  命運三女神房間裡的那些金絲,很明顯就是傳說中的命運之線,至於那三枚金梭,顯然是女神們用來編織命運之線的神器。

  他似乎是偷到一半,不巧遇見三位女神回島,倉促之下只能抱起金梭躲到櫥櫃下,至於最後有沒有被發現、怎麼逃出去,又是怎麼逆轉時間的,目前還是不得而知。

  雅辛托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若有所思。

  既然金淚里爆發出的金絲和命運之線一模一樣,他是不是可以大膽地猜測,他最後逃出海島時,將金梭和命運之線一併帶在了自己身上,並且用了某種方法,將這些東西塞進了自己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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