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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奧林匹亞聖殿腳下,仍然有每天虔誠祈拜神靈,卻仍舊深陷泥潭之中的人。
他甚至比較不出哪裡的奴隸更悽慘,是被當作公共財產、不能販賣卻能隨意折磨致死的斯巴達黑勞士,還是這裡能被像牲畜一樣販賣、即便被當面騷擾士兵也不會管一下的奴隸。
他身邊的僕役小聲吸氣,擔心的卻是:「千萬別打起來啊,如果破壞了桌椅,妮娜怎麼賠得起?」
「瞎說什麼胡話,」老厄爾黑著臉出來,打了個酒嗝,「你們從前的主人可能是這樣,我是這種人嗎?這頭無禮的豬玀,我這就下去,警告他別想動我的奴隸。」
僕役居然慌忙攔住老厄爾:「不,別,妮娜一個小姑娘做這種要拋頭露面的工作,已經很耽誤她的婚事了,您這樣說,一定會有人誤會她和主人家有染,這讓她以後如何談婚論嫁呢?」
「拋頭露面怎麼了,在我們斯巴達,女人從不需要每天被關在屋裡不見人。」奧斯皺著眉頭。
不是說斯巴達有多好,但在很多方面,斯巴達確實比其他城邦要開放的多。
雅辛托斯掃了眼僕役苦笑的表情,擋了擋奧斯,摘下牆頭的里拉琴:「別給老厄爾添麻煩,我有個簡單的法子。」
第四十二章
魯斯捧著自己被咬傷的手,倒吸著冷氣,臉漲得通紅。
這該死的女僕!以為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就能自持身份了嗎?
他感覺到周圍客人隱隱投來的眼神,只覺得自己像是被當做猴子一樣看戲,不禁更加氣惱,暗恨地咬著牙根道:「你這個骯髒的、低賤的奴隸,竟然敢傷害一位品德高尚、受人尊重的商人——」
酒館的小木台上突然傳來里拉琴清澈的聲音,打斷了他後續的咒罵,也吸引走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在這片土地,奴隸被欺凌是常見的事情,相比較之下,時值奧林匹克運動會即將開幕,全世界最優秀的詩人聚集於此,誰也說不準正在演奏的這位會不會就是這樣一位優秀的詩人,能在這位詩人被富有的貴族僱傭前聽到他的詩歌,多聽一句都算是賺了。
酒館裡,甚至還有坐得遠的人站起來,往更近的地方湧來,魯斯被身後的人推擠得一個踉蹌,攢了一肚子氣扭過頭正想罵,卻對上才輪值結束,進酒館放鬆的士兵。
士兵從鐵頭盔下投來瞪視,粗聲粗氣道:「看什麼?」
「……」魯斯憋住咒罵,「不,沒什麼。」
士兵需要承擔自己盔甲、武器的開銷,看這名士兵嶄新的鐵頭盔,魯斯敢打賭,這人家境一定不差,能不招惹最好就不要招惹。
他紫著一張臉,之前被所有人偷偷盯著,他不高興,現在沒人在意他了,魯斯仍然不高興。
他雖然及時拽住了妮娜,但人擠人人挨人的,他和妮娜中間甚至還隔了個老頭,魯斯擠了幾下,只招到其他客人的臭罵,根本沒能讓自己過於豐滿的身體移動半寸。
站在他後面的士兵還很不耐:「你能不能別亂動?影響我欣賞詩歌。」
台上,奧斯正僵著臉,撥彈里拉琴。
斯巴達雖然看起來莊肅冷峻,但卻是個盛產詩歌、慶典舞的城邦。
這些詩歌、慶典舞,要麼是獻給神明的,要麼是讚美戰士們的。在戰士們出征前,斯巴達少女們還會組織排演歌舞,在勇士們面前表演,激勵戰士英勇作戰,別讓她們看不起他的懦弱。
上戰場後,樂手和士兵們偶爾也會在安營紮寨後,吟唱這些詩歌,奧斯順帶學過,要說彈得多好,不至於,但他的嗓音條件確實得天獨厚,以至於在場的客人們完全樂意忽略馬馬虎虎的琴聲,聆聽他的哼唱。
但他也差不多撐不住了,目光掃向台下的雅辛托斯:快點,後面的詞記不住了!
雅辛托斯抱著手臂站在人群中,欠欠地欣賞了一會奧斯的表情,在兄長的眼神變得凶起來前,放下手臂,須臾後衝著奧斯微微頷首。
奧斯毫不猶豫地停下哼唱,背著琴掉頭就走,絲毫不顧身後的客人驚愕的呼喊:
「嘿!停下,你要去哪?」
「等等,你還沒把故事說完!」
「噢該死,我打賭這又是一個想要吸引有錢僱主的詩人,居然想出這麼殘忍的辦法吸引注意。有沒有考慮過我們該怎麼辦?」
「所以呢?這場戰役最後是贏了?還是輸了?那位將軍最後有沒有走進敵人的圈套?哦該死的詩人!」
混雜在諸多抱怨和大罵聲中,還有另一道聲音在驚愕大喊:「誰?誰偷走了我的錢袋?!」
人群隨著奧斯的離開,不甘地散了開來,士兵扶著被擠歪的頭盔,震怒地掃視所有從他身邊離開的人,目光定在某個肥胖的軀體上停住:「你!你這黑心的商人,你竟然敢偷我的錢?!」
魯斯甚至沒來得及摸一下女僕的手,就被士兵一下揪住衣領,超重的身軀墜得他差點喘不過氣:「放……放手,你胡說什麼,我那麼有錢,幹什麼要偷你的錢袋?!」
士兵毫不給面子地啐了他一口:「有錢?你不知道越有錢的人怪癖越多麼?腰纏萬貫還喜歡偷盜的富豪多了去了,你腰間懸掛著的我的錢袋才是鐵證!」
士兵一把將魯斯推開。
「你瞎說什……」魯斯踉蹌地站住,剛一低頭,就震驚地張大了嘴,「……我,沒有,這錢袋哪來的,我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