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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經過在外城牆處搭的幾十戶軍戶人家。

  這些人都曾是自益州逃難於此的難民,如今見衛安建起外城,自願落入軍戶。

  最早進來的百來戶已住進了乾淨的屋宅,來的晚了些,也及時砍了樹當梁。

  用土坯泥巴固定在一個四方的盒子裡,匆匆做了土磚堆砌成牆,再以山坡、田邊的茅草割堆在屋頂作瓦,勉強用以熬過冬天。

  最後幾十戶落腳,天已寒凍,挖不動泥土,又無磚無瓦,只得將存下的柴草簡單扎攏擋風,一塊泥坯土炕,靠著晚上燒些柴火取暖,以熬過寒冷冬日。

  遠遠經過的時候,那一片軍士居住之地,到處是髒兮兮的泥土,婦人小孩少有衣服完好,多是衣衫破爛,臉色焦黃,十幾個婦人正分開在不遠的荒地里低頭揀揀挖挖,雖旁邊有幾個男童在場地追逐,但樣子實在又瘦又小,無什麼精神。

  謝承祖見檀婉清看向那些孩童,他不動聲色的開口道:「衛安城看似繁華,卻是空殼之城,我雖是掌管一城的守備,如今連這兩百連家內小的軍戶也無法安頓周全,後來的幾十戶過完這一冬,不是還能留下幾戶。」講到這裡,他目光看著那一排排單薄的草房,這裡已經是儘量將禦寒的茅草蓋的厚實些,但對嚴寒冬日來說,隔著區區茅草,外在大風,裡面小風,又有何區別。

  檀婉清抿了抿嘴,也凝起神問道:「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急於修建外城?」留下些余銀安頓好災民豈不是更好。

  「邊境韃子殘忍兇狠,實力強橫,若帶兵再攻城一次,內城難以保全,築外城之事迫在眉睫。」

  「那便要修築城郭,設兵堡,暗哨,護城炮等。」檀婉清看向已修建好大半,將整片城地圈起來的綿延高丈的牆體,心知這絕不是一萬兩萬銀兩可做到的,「城牆既未完工,大人也知兩者不能兼顧,又何必非要硬著頭皮收留?」收留了,卻又讓他們面臨隨時凍死餓死的境地,豈不更殘忍?

  謝承祖不言,而是騎馬出了外城,遠遠有幾個小兵見到自家大人的馬,跑了過來,都被他揮手趕走,他並沒有走正門,而是策馬從離最近斷工的地方繞出去,外城的景象更是蕭瑟。

  檀婉清從庵寺坐了一日馬車趕到這裡時,那時剛剛才入秋,秋景怡然,還能有稍許綠意,可如今卻是黃沙滿天,枯草衰敗蕭條至極。

  連這裡的風都更大了些,檀婉清本是手腳發冷,但一路,靠著個現成的暖爐,倒是不那麼難捱,只是腿卻是凍的有些麻木,策馬繞過了零碎未建的牆體,向外城門處行了段距離,接著檀婉清便看到了眼前震驚的一幕。

  放眼望去,四五丈高的外城牆外,靠近城門的兩邊,有著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坑洞,坑裡坑外皆住滿了衣衫襤褸的難民,不少人正在城外周圍在四處走動,那一片黑壓壓的身影,絕不止四五百人,拖家帶口,男女老少,蓬頭垢面,臉黃肌瘦,有的人甚至一邊咳嗽,一邊在不遠處荒地里掘挖。

  檀婉清有一瞬間的驚訝失神,隨即側頭看向身後那個一城守備。

  這個角度,只能堪堪看到他的下巴,下巴上一層淡淡的青色鬍渣,以示這個人忙的沒什麼時間打理自己,是啊,不要說是承擔著一座城池責任的官員,就是自己見著這般情景,也是震驚至極,帶著此許同情。

  見好幾側過臉,謝承祖也垂下目光,兩人離得如此之近,目光對視的那一刻,一陣寒風輕輕的吹過衣衫,她能感覺到他的手不著痕跡的扶著她的肩膀,微微擋了擋,心裡輕輕嘆一聲,他也似乎並沒有口中言語的那般冷酷。

  並沒有看他多久,檀婉清視線便慢慢落了下來,然後側過頭又看向那些擁擠的,無處可去又無家可歸的人,透過那些,想到了當初走投無路的自己與瑞珠,那時候來到這座城池,也是無處可去驚惶不安的。

  天下之大,卻無一容身之地,那樣的感覺是多麼淒楚,她也是經歷過了的。

  冷酷的寒冬,無法想像,會有近千人圍聚城下,裡面有多少益州城填的災民?有多少不得不背井離鄉途中聽聞謝大人的名頭,投奔而來的難民,又有多少是因瓦刺襲擾痛失家園的流民,或許還有著因嫉妒馬上這位年輕的一城守備,故意而從中作梗驅趕大量民眾聚於城下。

  可以預見,若幾百難民同時凍死於城門,被有心人藉機參上一本,他這一城守備不僅不用做了,連人頭也難保。

  她能想到的事,這位進退兩難身處其中的謝大人,又如何不清楚。

  他帶自己過來,便是在回復她剛才問的話,因強加之事,無論兼不兼顧,都無用,對他而言已經沒有內外城的區別了。

  黑炭頭並沒有靠進密麻的人群,只是遠遠甩著尾巴,噴著鼻氣,在城牆邊陽光足的地方,四蹄悠閒的轉圈走動,各方位無死角的曬著它的一身油皮黑亮的毛髮,平日吃的都是梳理好的柔軟草葉與香甜的碎豆,地上偶爾遇到叢枯草,它也只是瞄一眼,已被寵的無美味不吃,這便也是只臭美又挑嘴的馬,真不知它如何上得了戰場。

  就算這位謝大人陷入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卻仍然做的很好。

  已有不少軍兵在靠城牆外三丈處,相繼的挖出坑洞來,也有部分兵士幫著搭建,還有專門去野外砍下的木柴,用以給這些難民取暖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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