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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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燦燦跑得老遠,上氣不接下氣的,好不容易才停下來,一手叉著腰,一手支著牆,胸/脯激動地起伏著,等稍稍平靜了些,她才緩慢地轉過身,看到牆上貼著治xx病的小廣告——

  頓時嫌棄地就退開。

  她蹲了下去,滿眼的惶然,瞧著來來往往的車輛,看看自己的雙手,想著就是自己把兒子給交出去,就恨透了這雙手,一點戒心都沒有,就算是再累,也得抱著——

  還是忍不住想替自己辯解一下,她真是手都抱酸了,才把兒子交到別人手裡,要是曉得能碰到這樣的事,打死她也不敢把兒子交出去。

  她有懷疑,卻問都不能問。

  遠處的公交車過來停在站牌前,她急慌慌地起來,用力太猛,差點朝前栽去,幸好她還有魂,沒至於真讓自己栽得難看,加快步子就跑向公交車,臨上公交車,她試圖拿零錢,一碰肩上空蕩蕩的,她頓時就轉了方向,沒敢再上公交車。

  她一分錢都沒有。

  有困難找警察,這句話不是白說的。

  她難得果斷地在街邊找著公共電話亭,這時候還是滿大街的電話亭,都是投幣電話,外面立著玻璃門,玻璃門都裂了還是頑強地佇立在那裡,進去拿起掛著的電話之前,她還深深地呼一口氣——

  打110,不需要投幣。

  她清楚的。

  她上輩子十八歲時就打過,那時候是虛假報警,這會兒,她還沒有幹過這種事,還有些不安,等電話真的接通後,她慌慌亂亂地就把事情給講了,主要是她覺得當時有人可以替她作證,羅方可以的。

  羅方是碰到那個司機了,她就等派出所的人過來。

  那邊的派出所,隊長難得可以準點下班,沒曾想一通電話把他的腳步打亂,還是那個人,他一聽就有些頭疼,當時就那麼一說,誰曾想,她還真有人證?

  趕緊讓新來的小吳去把人接過來。

  警車來得快,出警真的只是五分鐘的事。

  小吳回到派出所時只有他一個人,叫隊長還有意外。

  「不是說她找到人證了?」隊長拿著車鑰匙,邊往外走邊問。

  小吳面有難色,「她是身上沒錢了,一個硬幣都沒有,我用警車送她回家。」

  隊長那表情真難說,老實說,他還真怕她真找上門來說有人證,陳烈家,哪裡是好碰的,再說了這都是「家務事」,要真有人證過來,難不成他還要帶人去陳家要孩子?他想想就頭疼,再說了,孩子跟著哪個好,誰都能看得出來。

  女孩兒還是蠻拎得清的?

  估計是看清形勢了?

  隊長權當沒有發生過這事,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走出派出所,最好是陳家把人安撫好了,別叫人再來派出所報案,他就小小的派出所里的小隊長,可惹不起那麼個大人物,心臟也不太好呀。

  要說打110,景燦燦就是打著順風車的主意,本來不算聰明,難得叫她想出這麼個辦法來,她也是略有幾分得意,真讓羅方為她當人證,她沒那個膽,更沒那個想法,與羅方最好一輩子都不見。

  她找兒子會自己找,跟羅方碰到,現在想想都覺得有些噁心。

  對,就是噁心。

  沒有兒子在身邊,她心裡空落落的,上輩子兒子一直沒有在身邊,從來沒覺得有什麼,重活了,她生了兒子,又抱過兒子,又跟兒子生活一起,明明曉得兒子叫人弄走了,還是下意識地看看床里側——

  就是下意識地看過去。

  隔壁高姑娘下班回來時,還問她兒子怎麼不在。

  她不想讓自己的事也惹得別人跟著操心,就說兒子送到她媽那裡去了,幸好高姑娘沒再問,才讓她矇混過關,就憑她親媽秦芳的性子,她敢把兒子交過去嗎?現在到好,跟交給她親媽秦芳一樣的結果。

  明天,明天她得去衛家看看,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只盼著睡著後什麼都不想。

  但是她真睡不著,拼命地叫自己睡,還是睡不著,索性打電話給衛殊。

  這邊是晚上,衛殊那邊才是早上。

  「燦燦?」衛殊的聲音透著驚喜,「燦燦?」

  她一聽這聲音,就想哭,眼睛瞬間就紅了,但她不敢哭出聲來,還是懷疑,她得去看看,得曉得兒子是不是真被衛家人弄走了,話到嘴邊,一句都不敢透露,「我想你了——」

  是呀,她想他了,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是想他的,儘管他還是十八歲,她自己早過是披著十八歲的皮,已經是三十八的芯子,惟一沒變的是依舊沒有什麼能耐。

  她沒本事,才是大實話。

  想要錢,又不想踏入娛樂圈,她就是這麼矛盾的活著。

  「燦燦,燦燦,我、我也想你的,」衛殊站在角落裡,享受著這份甜蜜,冷不丁地想起兒子來,「兒子呢,睡著了嗎?叫我聽聽他的聲音?」

  這一問,叫景燦燦的情緒快要忍不住,——她趕緊將手機拿離,一手捂著嘴,仰起臉,將鼻子往回吸,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才再度湊近手機,努力地擠出笑意來,好像真跟春天要開花似的,「睡著了,他睡著了,要是把他吵醒,可有得好哭的,到時我可哄不住,吵著隔壁的人怎麼呀?」

  「那不要了,不要了。」衛殊想想也是這麼理兒,小孩子最煩人,可那是他兒子,雖說還沒有當爸爸的幾分自覺,他還是會想兒子的,壓下聲音,他一手攏在嘴邊,「我媽說我以前很難帶的,兒子肯定是像我的,你別擔心錢,我會叫人送你的,該花的一點都不能省著花,知道嗎?要不你換個地方住,要不要找個保姆阿姨?」

  她想要,特別想要,想要給她帶孩子的人——

  可她——她哪裡還敢想這個,兒子都不見了。

  「我困了——」

  她迫不及待地就掛了電話,再不敢同衛殊說話,生怕再多說一句,她就能當著手機哭出聲來,拉過被子,她連輕微的「嗚咽」聲都不敢有,怕吵到人。

  困了,是藉口,她一點都不困。

  甚至還精神,只是她難受。

  心空空的,衛殊再好,都不在她身邊。

  將近凌晨時分,她終於睡著了。

  衛家在半山那一塊兒,城中有名望的人都住那一塊,景教授也住那一塊,她是曉得的,從來就沒有走上那一塊,她是自卑的,私生女怎麼敢光明正大地踩上景教授家的門呢,——那裡是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象徵著地位、權勢,還有名利。

  她甚至不敢站在造景教授家這邊的地方,遠遠地站著,就盯著衛家的大門,一天到晚,人是多的,進出人非富即貴,她想問人,又怕提前叫衛家曉得她過來了,提心弔膽的,心裡沒有一個能用的成算。

  天氣太熱。

  要上輩子,她哪裡還用得著曬太陽,早就有助理替她打點好一切,別說陽光了,就是月亮都照不到她身上,她還殘留著那種享受的記憶,十八歲的年紀,嬌嫩如花,又是剛出月子,她著實有些難以支撐。

  早上就沒吃什麼,路邊攤買的包子,咬一口就曉得沒有什麼胃,她挑剔地吃不下去,將就著礦泉水勉強填填肚子,到中午,還沒到中午,就餓得不行了,哪裡還顧得上難吃不難吃,將早上冷透的包子拿出來咬到嘴裡吃——

  冷掉的包子,比早上吃過的味道更難以承受。

  她還是吃了。

  吃得眼淚汪汪。

  叫注意她的人,覺得非常有趣。

  那人是羅方。

  羅方不是別人,是衛殊的小舅。

  他站在衛家陽台,看著不遠處的女孩兒,唔,不對,不能叫女孩兒,至少是一個孩子的媽媽,真年輕,他不由得呼口氣,想起被他丟在華庭國際的包,嘴角的笑意略略擴大,架了個望遠鏡,他看得津津有味。

  衛太太是羅方的親姐,同父同母的姐弟,羅方比她將近少了十五歲,親自上樓叫這個弟弟吃飯,卻見到他幾乎趴在望遠鏡那邊,「怎麼呢,盯著誰看呢?」

  羅方從望遠鏡前退出,把位子讓出來,指指方向,臉上全是興味的笑意,「瞧個有意思的人,蹲在你們家門口呢,有多可憐就多可憐的。」

  「說什麼怪話呢——」衛太太開始沒有太留神她的話,等她真透過望遠鏡看到離家裡不遠處的景燦燦時,那臉色瞬間就變了,跟學過變臉*似的,連說出口的話,都有些氣急敗壞的架勢,「她還來做什麼,衛殊都出國了,把我們衛殊逼得出國了,還要來這裡?」

  羅方一聽,覺得有戲兒,「是衛殊的小情?」

  「哪學的怪話,什么小情,把衛殊當什麼了?不就是個破落戶想揪著我們衛殊,當她自己是灰姑娘呢,」衛太太瞪他,眼神還凶,「小小年紀就勾著衛殊,還懷了孩子,咦,她的肚子是平的?」

  她失聲尖叫,「是不是引產了?」

  她這邊還等著秦芳的消息,就等著孩子一出生,將孩子抱走,隨便怎麼著都好,反正都不能留在外面,那種年紀輕輕就不知道廉恥的景燦燦,哪裡能帶得好孩子?

  羅方雙手搭在她肩頭,試圖讓她冷靜,「可能吧,這樣也蠻好,跟衛殊都能扯得清——」

  不愧是親姐弟,衛太太一下子就叫羅方說通了,也不能說是說通,其實是價值觀一致,他的意思,她能理解,也曉得要怎麼辦,「她要是再待在這裡,就叫人報警,這麼個人要是天天在外面,我胃口都會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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