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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寧開了這口,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等自是點頭。說來將作監掌宮室建築,金玉、珠翠、犀象、器皿製作及紗羅緞匹的刺繡,並各種異樣器用打造。一件珠寶產地何處,一件器皿是那地風格自然瞞不過他們雙眼,叫他們來鑑別也是常理。且景寧身為奉聖命旁聽的親王,他即開了口,又合乎常理,尋常也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片刻,將作監奉命到來,先將珊瑚驗看一回,道是大半是出自黑水洋,又看那裝黑珍珠的朱漆盒正是四十餘年前高麗時興的花樣。

  若只論珊瑚,黑水洋雖是毗鄰高麗,也不好明說甚,珊瑚雖是難得,卻也不是買不到哩。可那朱漆盒,卻有了古怪。高麗小國寡民,物產貧瘠,這等漆盒絕不是民間能有的物件兒,且又是朱色,只怕是高麗王室宗親才能有的物件兒哩。兩樣湊在一處,就顯出古怪來。

  張三昂從前不過是個鄉民,後來因舉發了嚴勖才得著朝廷一筆賞格,卻也無有多少數目,偏能在湖州做起富家翁,更有這等物件兒,其中緣由幾乎不問可知:當年嚴勖奉旨征高麗,因高麗的京南王詐降,設下埋伏謀刺嚴勖及其部下將領,嚴勖幾乎將安南一道的人屠殺殆盡,逼得當時的高麗文王跪承降表,京南王,錦西王自盡。因此叫高麗人懷恨,重金收買了張三昂來誣告嚴勖倒是說得過去的。

  只是,便是高麗人收買張三昂,又怎麼能肯定張三昂不會反水,將他們的圖謀和盤托出?便是張三昂肯收銀子,誣告嚴勖,又何必拿著有明顯王室標記的漆盒來,不怕張三昂泄露與人嗎?其中疑點也有哩。只是果如景晟所料,便是有好些人看出其中有紕漏,也不敢聲張,實在是怕叫人說一聲:你替番邦辯護,莫不是你與張三昂一樣?!

  三法司也是一般,心中雖知道其中還有有疑問,一面礙著牽涉了高麗,又看趙王不獨點了頭還將高麗一頓兒怒罵,直說高麗歹毒,毀我大殷棟樑云云,更有,這三人都是精明之流,猜著朝廷意思是要為嚴勖昭雪的,哪裡敢再說,便依言記錄,又叫張大郎按上了指印,將此案定為前高麗金氏王朝因記恨敗與嚴勖之手,所以收買湖南鄉民張三昂誣告。

  第415章 母子

  依著大殷律法,誣告原是要反坐的,譬如若是有甲告鄰舍乙竊盜,官府核實實為誣告,則甲自家反坐竊盜罪;若是甲攀誣乙傷人,便是甲反坐傷人罪;如今張三昂攀誣嚴勖「縱兵為禍,殺民冒功」原是個死罪,自然自家反坐死罪,且他之所以攀誣嚴勖,是叫高麗人收買了的緣故,更是禍連家人,一家子十六歲以上的男丁,都在處斬之列。只是張三昂早已身死,自然不能戮屍,而對張大郎的處置朝中頗有議論。

  有大臣道是:「張三昂已然身死,朝廷律法不問死人,既然罪魁尚且不問,何問孤兒?」

  也有大臣出列辯駁,道是:「固然張三昂身死,然罪行不滅。嚴勖當年立下多少功勞,卻叫這樣一個無恥小人屈害了,此等奇冤,難道因著張三昂身死就算了嗎?何況,張大郎身為人子,首告其父,是為大不孝,依律當斬。」

  原先說著律法不問死人的那人五十來歲的人姓葉,名字喚做安民,現任著諫議大夫,聽著要斬張大郎,忙道:「此言差矣!爾等即說嚴勖身負功勞,若不是張大郎出首,誰能知道嚴勖冤枉!便是張三昂有負嚴勖,張大郎實實地對得起他更對得起朝廷哩!」說了又出列,轉來面向景晟拜倒,「聖上,若是這樣的人都要斬殺,日後誰敢再出首,再說實情呢?此等惡例萬萬不能開呀!」

  景晟便問道:「以葉愛卿之見,張大郎該著如何定罪?」葉安民道:「回聖上,臣以為可赦其子告父之罪,准其還鄉。也好叫天下臣民知道,朝廷秉公直斷,不叫一個忠臣良將蒙冤受曲。」景晟聽說將唇抿成了一線,不出一言。

  因看著景晟默不作聲,朝上諸王公大臣們哪個也不能分辨他喜怒,漸漸地都不敢出聲。待得朝堂上寂靜無聲,景晟方道:「嚴勖縱兵為禍,殺民冒功之冤雖解,而文皇帝當年斷的忌刻殘暴、貪婪侵蝕等罪卻有證據,不曾冤枉他。令有司出布告,將實情公知天下。念著嚴勖與朝廷實有功勞,故而當日叫發配的親族子孫,若有在世者,許其還鄉,當地按人口發還田地房產,也好使其安居。」

  說來嚴勖當日被斬,卻是死在「縱兵為禍,殺民冒功」上,可至於忌刻殘暴在軍中並不鮮見,領兵的將領大多有些兒嚴苛,動輒軍法懲治;而「貪婪侵蝕」更是個說不清,為著叫士兵們多口吃食,領軍的將領手上多些軍糧,報個空餉也算常見。

  是以若是景晟有意超脫嚴勖也不是不能,卻只打消了一半;若是說他不肯洗冤,偏又把頂要緊的一項罪名打了去。是以景晟這番處置不好說個不公,卻也算得意味深長。可轉而一想,倒也恍然。嚴勖「縱兵為禍,殺民冒功」固然是叫高麗人陷害,而「忌刻殘暴、貪婪侵蝕」卻是實罪,如此一來是以當年文皇帝的處置,嚴勖也算不得十分冤枉哩,朝廷所失的顏面就少。以景晟年紀來說,這番處置也算得上周到了,是以王公勛貴大臣們齊聲稱頌。

  景晟又道是:「張大郎舉發張三昂原是出自公義,朕原該賞他,只此舉與孝道卻也有虧,原該受刑,如今都抵過了,贈其盤纏,許其還鄉。」這道旨意自有有司出列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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