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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獨自面對些什麼啊!

  最初的慌亂過後,虞靈犀很快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有人要剪斷寧殷的羽翼,拔去他的爪牙,光是逼他殺兩個心腹是不夠的。那些人定然會回來,試探寧殷是不是真的沒有了幕僚黨羽庇護。

  而試探的的最好方式,便是出其不意的刺殺。

  寧殷只能隱忍,一直忍,直到對方徹底打消疑慮……

  黑暗中的無助與心疼如潮水般湧來,虞靈犀的指尖發冷,咬著唇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隱約的聲響停了,然而密室的牆沒有再次打開。

  外面一陣令人悚然的死寂。

  虞靈犀又坐了會兒,實在擔心得緊,便赤著腳輕輕下榻,小心翼翼地走到牆邊,摸到了最邊上書架後兩個透風的小孔。

  她將臉貼在牆上,順著小孔朝外看,只見屋內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凌亂地插著幾支羽箭。

  寧殷背上洇出一大片猩紅色,那鮮血不斷擴散的中心,冒出一點森寒的刀尖。

  一把薄如秋水的匕首從前而後貫穿了他的左肩,再往下一寸便到了心肺的位置。

  虞靈犀的心也像是扎了一刀,汩汩淌著鮮血。

  她總算知道,為何前世的寧殷身上有那麼多淺淡的陳年舊傷,隨便拎一條出來,都能要去普通人的大半條命。

  外間,寧殷單手握住匕首,於是虞靈犀便眼睜睜看著那抹刀尖從他身體中隱去,抽離,帶出噴薄而出的鮮血,濺在地上像是一束灼然的血梅。

  寧殷連哼都沒哼一聲,麻木且熟稔地,以牙咬著繃帶包紮了傷口。

  他把髒了的衣物踢至角落藏起來,然後赤著冷白強健的身形走到屏風後,換了件新的衣裳。

  轉過身時,虞靈犀看見了他的臉,冷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她喉間一哽,很快咬住了唇,將顫抖的氣息咽了回去。

  虞靈犀連出去抱抱寧殷,為他上藥包紮都做不到。

  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危險在盯著寧殷,虎視眈眈。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藏在這方寸之地,不給他添麻煩。

  寧殷這條路走得太險、太難了,身邊多一個累贅,便多一分危險。若是再被人發現,他與虞將軍的么女私定終身……

  虞靈犀不敢想。

  暖光從豆大的孔洞中投入,落在她濕紅的眸中。

  她怔然抬手,摸到了滿指的濕痕。

  外間,寧殷大概簡單洗漱了一番,帶著滿身濕氣推門進來。

  發梢滴著冷水,更顯得他俊美冷冽的面容蒼白得不似凡人。

  他打開窗戶,扔了塊香丸在獸爐中,奶白的一縷香菸裊裊暈散,覆蓋了滿屋血腥味。

  然後他拉開床榻邊的矮櫃屜子,從裡頭拿了毛氈、蠟油等物,坐在香爐旁,專心致志地給一個什麼物件拋光。

  孔洞能見的範圍太小了,虞靈犀實在看不清他手裡是個什麼物件,只猜想應該是個十分重要珍貴的東西。

  因為寧殷動作那般輕緩細緻,蒼白的側顏近乎虔誠。

  直到獸爐中的香漸漸散了,身上的血腥味也散得差不多,他才滿意地將手中那枚雕琢得精細油亮的物件收起,起身朝密室走來。

  虞靈犀忙擦了擦濕紅的眼睛,回到榻上躺好。

  幾乎同時,密室門被擰開,光線傾瀉進來,高大的影子將榻上側躺的美人輕輕籠罩。

  門復又關上,寧殷躺了上來,小心地環住虞靈犀的腰。

  如同前世一般強硬的姿勢,將她整個箍在懷裡。

  虞靈犀衣衫單薄的後背貼上寧殷的胸膛,霎時整個人一顫,淚順著緊閉的眼睫滲出,洇入鬢髮中。

  寧殷的身體太冷、太冷了,幾乎沒了活人的溫度。

  虞靈犀想起了前世他腿疾復發時,那牙關咯咯作響的戰慄,凍得她心臟生疼。

  寧殷大概真的傷重累極,竟然沒有發現虞靈犀一瞬間僵硬的身軀。

  「我似乎有些理解,小姐說的『死了也要繼續在一起』。」

  他微涼的呼吸拂在耳畔,極低極啞地提及兄長成婚那晚的爭辯,「你瞧,我們躺在這,像不像死而同穴?」

  隨即他又自顧自否認,輕笑道:「小姐不會死的。」

  又片刻。

  他閉目,鼻尖蹭了蹭虞靈犀柔軟的頭髮,聲音也低了下去:「安歇吧,歲歲。」

  虞靈犀睡不著,睜開了眼。

  她等耳畔的呼吸沉了下去,方極輕慢地、一點一點轉過身——

  這番動作,前世陪腿疾發作的寧殷就寢時已做過太多回,熟悉到能做得又輕又穩。只不過那時她是懼怕,而此時,只有揪疼。

  「我不想和你死,我想和你活。」

  虞靈犀在心裡低低地說,「風光無限地活。」

  黑暗中只能看不清寧殷的輪廓,虞靈犀拱了拱,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她不知道在那個日子到來之前,寧殷還要被打壓幾次,被傷多少回。

  如果今夜不曾淺眠驚醒,寧殷大概永遠不會讓她知曉,這些命懸一線的危險。

  死都不會讓她知道。

  一直以來,虞靈犀都在想寧殷能為虞家做什麼,卻極少想過,她能為寧殷做什麼。

  她曾心懷僥倖,期盼能有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一邊捨不得寧殷,一邊又放不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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