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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護士「我媳婦跟我孩子呢?」

  當時守在床邊的那幾個兄弟眼睛瞬間紅了,沒有一個人敢把血淋淋的真相剖到他面前,只能含糊其辭讓他先照顧好身體。

  這些人的演技太拙劣,一下子被拆穿,他氣火攻心,傷口也繃開,將床單染得通紅,嘴裡反覆喊著我媳婦跟我孩子在哪?

  眼見瞞不住,兄弟們只能把真相告訴他:在他搶救過程中,被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當時他老婆懷了七個月身孕,經受不住這樣的刺激,死在產房,孩子先天不良,現在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林嶼肆不敢想要是這事落在她頭上,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不敢說的話,有天晚上他在夢裡全說出來了:「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把我忘了,好好活。」

  記得她用無比堅定的語氣回答自己:「我不知道我要花多久才能把你忘記,但在那之前,我會跟著你一起離開。」

  分明只是一個沒頭沒尾的夢,但他還是感到一陣後怕,甚至覺得這就是她內心最真實的答案。

  這姑娘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林嶼肆沒回答,賀敬誠已經從他幽深的雙眸中讀出答案。

  今天的風很大,菸灰被風一吹一抖,洋洋灑灑地往下掉,賀敬誠含了口煙,輕輕吐出,然後才說:「做我們這一行,就相當於把半條命交到閻王爺手裡,每個人都在保家衛國,每個人都是鐵骨錚錚的英雄,無愧國家、無愧人民,可惜這世上就沒有兩全的東西,你在保全一方的同時,另外一方難免會遭到冷落跟傷害,我們只能儘量在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是這個理,但實踐起來談何容易。

  一根煙燃盡,林嶼肆又敲出一根,手頓在半空幾秒,又放了回去。

  彼此靜默,耳邊只有女人的痛哭。

  「所以別再說這種話,沒有一點意義,」賀敬誠眼睛一斜,「更何況,你誤人家的年頭還少?談個戀愛磨磨嘰嘰的,也不知道當初人姑娘怎麼看上你的,就衝著你現在這幅矬樣,我都替她憋屈。」

  -

  何睿這人自來熟,綜藝錄製這幾天,已經跟節目組的人打成一片,這次葬禮很多人都來了,包括蘇悅檸和沈一涵。

  找了一圈,沒看見人,林嶼肆問:「她人呢?」

  「精神不太好,我就先讓她回去了。」

  他嗯了聲,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捏著眉心一臉倦怠。

  蘇悅檸默了半晌:「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林嶼肆頓了下,一個兩個的,全看出來了,就他一個人在這裝無所謂。

  腦袋裡裝的事太多,想說的話更多,把嗓子眼都堵得水泄不通,只能沉默著被融進黑白底色里。

  「你理解她也心疼她,但你還不夠了解她,我說過的,她這人拗到不行。」

  蘇悅檸也累,只將話點到為止:「有看過她最新連載的漫畫嗎?裡面應該有你想要的答案。」

  沒精力開車了,林嶼肆在手機上叫了代駕,回去的路上,點開蘇悅檸說的漫畫。

  漫畫與現實一一對應上。

  盛夏臨海小鎮咸腥味的海風,黏在皮膚上熾熱的光,從少年到成人時代,夏天從未褪色,她的愛也從未退卻。

  他卻因此看到了很多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到的細節,屬於另一個人的單向酸澀。

  比他更深,更難以忍受。

  還是想問她那兩個問題:

  疼不疼?

  傻不傻?

  最新一章是在兩天前上傳的,末頁有一段獨白:

  我愛你,愛你的血性與鐵骨,愛你肩上扛著的重擔,也愛你胸前的勳章。

  但你知道嗎?

  我最愛你,愛我時的模樣。

  陰天水汽很重,風一吹,帶來細細密密的雨絲。

  他用力抹了把臉,點開她頭像。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對面很快回了個好。

  -

  每隔一段時間,站里幾個年輕的小伙子就會更新「遺言」,這次何睿的犧牲,就像懸在每個人脖子上的一把刀,時刻提醒著他們未來對於他們而言究竟有多遙遠。

  葬禮結束後,遺言熱潮再度掀起。

  破天荒的,這次林嶼肆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他收斂平時休息時那股不著調的痞氣,莊重又虔誠地在白紙上寫下兩行字:

  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自己。

  等我回來。

  宋霖不經意打眼到,疑惑地咦了聲,「肆哥,你這算什麼遺書?」

  林嶼肆將紙反扣在桌面上,眉心擰起,不耐煩地趕人,「寫你自己的去。」

  宋霖一面躲開他的襲擊,一面揪住這話題不放,「人都死了,還回來什麼?給司月姐講鬼故事嗎?」

  知道他在開玩笑緩和氣氛,林嶼肆就沒擺臉色給他看,壓著聲音訓斥:「死什麼死?我不會死的。」

  是不敢死,也不能死。

  她曾經那般努力地活下去,甚至替自己塑造出了一個並不存在的人物,他不能親手摧毀她現在的生活,抹去她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希望。

  他得活著回來見她,陪她度過漫長的餘生。

  宋霖稍愣,咧嘴笑起來,「我肆哥當然能長命百歲。」

  不,應該是他的兄弟都得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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